何潮并不想说服老伯,他只是淡淡笑了笑:“古人说,以不变应万变,因为万变不离其宗。但古人又说,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到底哪个对,恐怕各有各的答案。谢谢老伯教诲,我会更加努力更加奋进,一定会成功。”
“要不这样……”吴老伯也看了出来,何潮压根就没有听进去他的话,固执而坚定,他就改变了策略,“你先不要说什么成功了,如果你能挺过去两个月,你再来莲花山北村找我,只要是我能力范围之内,你想要什么我就帮你什么。对了,我姓吴,叫吴为,你可以叫我吴老伯。”
“吴老伯好,我叫何潮。”何潮自报了家门,心想吴为的名字挺有意思,可以谐音无为,也可以谐音无畏,无为还是无畏,只在一念之间。
吴老伯清瘦,年过六旬的他面相显年轻,眼窝较深,耳朵很大,鼻子高挺,胳膊像松树一样苍劲,双手之上也是青筋外露,十指如竹子一般。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气色很好,腰间系了一条军用皮带。
不出意外吴老伯应该是一个性格坚定既固执又极有原则之人,何潮心中有了初步判断:“谢谢吴老伯,好意我心领。如果我没能挺过去两个月呢?”
“没挺过去,你也可以过来找我,当面对我说你错了,我会接受你的认错,并且指点你一条生路。”说完,吴老伯转身就走,“记住了,我叫吴为,家住莲花山北村,到了村里打听我,准能找到。”
“哪儿来的倔老头,真有意思,别理他。”顾两望着吴老伯远去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他刚才察颜观色,见何潮面对突如其来的质疑波澜不惊,还能从容应对,心中对何潮又高看了一分,相信何潮从事物业行业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尽管决定要追随何潮左右,顾两却并不十分看好物流行业的前景,他的看法反倒和吴老伯有几分相似,物流行业是一个落后的行业,早晚会被淘汰。但他并不想打击何潮的积极性和信心,多年来的经历让他更多了一份耐心,对年轻人来说,说一千遍道理也不如他自己摔一个跟头。
人生没有白走的路,该自己走的路,必须自己走,别人的经验可以借鉴,但没有办法感同身受。
“现在可以走了吧?”和仔望着吴老伯的背影,恨恨地呸了一口,“老东西,找死。下次别让我遇到你。”
何潮拍了拍和仔的肩膀:“和仔,你现在是利道物流的创始人之一,以后要注意自己的形象,不能再动不动就以武力相威胁了。”
何潮的聪明之处在于不是强行阻止,而是让和仔树立起形象感和使命感,果然和仔立刻挺直了胸膛,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也是,我好歹也是有身份的人了,不能再和以前一样了。各位同事,请大家以后多多监督,如果我再有任何有损公司形象的行为,一定当面指出,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知错必改。”
开完莲花山会议后,除了卫力丹回学校上课之外,何潮一行四人离开了莲花山。几人没有察觉的是,在他们走后不久,停在远处的一辆奔驰汽车缓缓离开了。
后座坐着二人,一个是江阔,另一个年约30岁左右,和江阔颇有几分相似,他一身西装,打了领带,皮鞋一尘不染,头发一丝不乱,手腕上露出黄白相间的劳力士手表。
他右手拿着雪茄,却并不点燃,只是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几年前,43岁的宁劲走投无路之际,开始创业。所以中作的文化具有鲜明的江湖色彩,一群失意者、落魄者相聚一起,创业背后的动机既简单又复杂:实现对财富和权力的巨大饥饿感。现在何潮的创业,也同样如此,一个师范大学的英语系毕业生,一个深圳大学的在校学生,一个几次破产负债累累的失败者,一个社会底层的小混混,还有一个不知道能干什么会干什么没有人生方向的拆二代,你说这样一帮很有江湖气息又没有什么所长的人聚在一起,不是乌合之众又是什么?我的建议是,不要投资。不,不仅仅是不投资,也没有必要跟进了,更要远离何潮,不要在他身边浪费你的一丁点时间。”
“江阔,哥哥再劝你一句,以后不要被感情左右了自己的判断,你肯定是喜欢何潮。你到底喜欢他什么?他什么都没有。而且我也不看好他的未来,他还做物流?现在物流行业竞争这么激烈,他凭什么进入?他没看清自己,他什么都不是!”
江阔微微皱眉,眼神中闪出不甘:“哥,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何潮真的挺优秀的,他有眼光有格局有人格魅力,你不要只听他说了几句话就草率下一个结论。”
江安看了看手腕上的劳力士手表,左手轻轻敲了敲表面:“你知道我的时间有多宝贵?在我眼里,何潮和他的团队加在一起,还不如我的一块手表值钱。你要是再拿何潮浪费我的时间,我就不让你来深圳了。”
“哥……”江阔不甘心,她还想劝说哥哥回心转意支持她对何潮的判断。
“不要再说了。”江安轻蔑地笑了一笑,“我下午还要在深圳开个会,晚上回香港。你也跟我一起回去,短时间内不要过来深圳了。金融危机怕是要扩大化了,集中精力处理好公司的内部事务,不要再在投资深圳公司的小事上耽误时间了。我不是很看好深圳电子产业的未来,都是低端的加工环节,高端技术都掌握在欧美手中,香港看欧美,深圳看香港,你应该将目光放在欧美。要向上看,不要往下瞧。”
江安不动声色地看了江阔一眼,继续说道:“甚至还不如去广州寻找更有升值潜力的公司。今年的亚洲金融危机和香港回归,港澳台资纷纷加速来大陆投资设厂,除了一部分来深圳之外,还有不少盘踞在东南亚与香港重庆大厦的非洲商客,辗转来到广州,他们大多住在广州的小北……”
“我不回香港,我还留下来继续和周安涌谈判投资启伦电子的事情。”江阔生气地下了车,摔门而去,“你不看好深圳电子产业的未来,我很看好,我就是要看看,谁更有眼光。”
她心里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她同样很看好何潮的未来。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江安一眼:“少爷……”
“说了多少遍了,叫我江总,不要叫我少爷。”江安突然气不打一处来,话一出口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又歉意一笑,“不好意思江叔,我有点激动了。算了,不管她了,我们回去。”
江阔是从周安涌口中知道了何潮近几天一直住在莲花山公园里面的现状。
上次在华强北她和周安涌一起离开,是去曹启伦的公司谈投资事宜。本来她还想和何潮再说几句什么,曹启伦却一再催促,说事情紧急,要她和周安涌尽快一起赶来,他正在和另外一家投资公司洽谈投资之事,基本上达成了共识。
江阔初来深圳,接触的第一家公司就是庄能飞的元希电子,第二家是曹启伦的启伦电子。元希电子如今破产,庄能飞下落不明,她就将全部希望寄托在启伦电子上。
她在深圳人生地不熟,想尽快打开局面,好站稳脚跟,从而让哥哥改变不重视深圳的想法。而且启伦电子比元希电子更有实力更有活力,同时股权结构也更合理更清楚,曹启伦持股70%,持股平台持股20%,释放10%的股权融资,非常适合投资。
和周安涌一起上了皇冠车,江阔还回头看了一眼,见何潮还在原地未动,不由心中微微一动,想起了什么:“安涌,你怎么忘了给何潮留你的手机号码?你的呼号没变吧,他还能联系上你不?”
周安涌坐在副驾驶,他探头朝后面笑了笑:“不是忘了,是故意没留。呼号变了,他联系不上我,不过我可以联系上他。”
和江阔并排坐在后座的海之心嫣然一笑:“安涌想给何潮一个冷静期,让何潮吃一些苦头,让他知道庄能飞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让他明白谁最可靠最值得信任。安涌从元希电子离开的时候,再三请求何潮和他一起加盟曹总的公司,何潮说什么也不肯,非要留下来帮一个抢走了安涌女友的人,他的做法让安涌很寒心。”
江阔心中猛然大跳,周安涌和何潮见面时,表现得非常正常,丝毫没有流露出对何潮的不满,没想到,他对何潮竟然是满心的愤恨,他也太会假装太能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了。
“何潮坚持的是原则,是对事不对人,安涌你误会何潮了。”江阔想为何潮辩解,她不想看到周安涌和何潮十几年的发小友谊因为庄能飞而产生嫌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