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脸色惨白无血色的陈青桥,警惕地急退,挥剑劈碎数条从断壁后探出纠缠的水草般虚影,一直退到张闻风布置的阵法侧面。
“嗤啦”,满腹怒火的女子随手撕掉碍事的破袖子,露出半截嫩藕一样白皙的胳膊,浑不在意,运功蒸发身上的水迹。
“小心,此地躲藏着一头操控阴魂的水鬼!”
云秋禾传音道。
她进了光门后便察觉上当。
亏得她手中法器多,能够抗住幻术影响,与阻止她破阵的阴魂水鬼狠斗一阵,吃了一点亏,心下羞愧,她的见识和心性,比不过沉稳的张观主。
陈青桥苦笑一声,传音道:“我差点被一个邪物上身夺舍,幸亏张观主破阵及时,哎,侥幸……张观主,大恩不言谢,容后再报!”
个中凶险,吓出他一背的白毛冷汗。
张闻风摆了摆手,示意不要客气,传音问道:“咱们下一步该如何做?”
抽空与驴子传音简单讲了几句。
这地方不简单,除了能控制水行阵法的魉妖,又多出操控阴魂的水鬼,和欲夺舍的邪物,有不有其它怪物还难说,他让驴子不露声色,等会听他号令配合。
云秋禾扫一眼地面刻画的简略木行八卦阵,目中微露诧异,张观主是真人不露相啊,除了炼药,居然布阵也在行。
短时间内,能够分毫不差布置成阵,张观主对于八卦阵的理解,相当的厉害。
冲岸上跑下来的几名手下喝道:“别过来,退回去,远点!”
不到化炁修为,踏足荒洲只会添乱。
至于张观主家的那头不束绳的驴子,死了便死了,牲口而已,没甚可惜的。
她又传音其中两名手下,吩咐几句,让他们连夜急赶回城,翻城墙也要叫醒院主,这边遇到麻烦事,最好飞鸽通知傅师兄一声,紧急驰援这边。
安排妥当之后,这才有时间回应张观主的问题。
“不能让这些害人的东西溜了。我的意见是咱们在此地守着,固守待援,伍院主最迟半个时辰能赶到,他手中有镇压邪祟的官宝。”
云秋禾用商量的语气,传音两人。
再次扫视一眼地面刻画的珍珑阵法,可惜仓促间刻画得太小了,不堪大用。
瓶子内用手段遮掩形迹的钟文庸突然传音:“先前聚水迷雾阵破的时候,我看中间那些残垣断壁,似乎是一种镇压邪物的布置格局。
你可以近些绕着边上走一走,让我看看,或许有简单的法子解决此地麻烦。
你且放心,里面的鬼物、妖物,它们走不出来,否则先前就不会只是利用水阵费力不讨好发起攻击,我猜测,它们是被困住了。”
对于残害无辜的邪物,不管是职责在身的道士,还是前朝山神,都是
抱着厌之恶之的态度。
门户之争,并不妨碍他们在某些方面大道同行。
张闻风微微点头,传音道:“我赞同云大人的意见,不能让害人的邪物溜了。陈观主,你身上伤势如何?”
云秋禾对张观主感激一笑,患难之际见品性。
这个朋友她交定了。
陈青桥将额头上松懈的青索用劲勒紧,缓解一波一波的头痛,传音道:“我还能顶得住,我也赞同云大人的意见,固守待援。”
两位执法卫赞同的事情,他这个客卿反对也不顶用。
既如此,倒不如光棍到底,只希望回去报讯的人拼着力气跑快点。
回想起困在阵内差点被邪物夺舍的经历,那种鼻涕虫黏糊在身上,滑腻恶心,浑身毛骨悚然,痛彻神魂骨髓的罪,他不想再遭第二回 。
他身上那块道观代代相传的护身玉佩,阻挡邪物夺舍时候已然破碎。
他真没有手段能保护自身了。
张闻风将两人叫进小阵内,与云秋禾交流沟通几句,让云秋禾站定正北坎位,可以用八卦阵通用法诀进行简单防护和攻击。
他通过钟文庸的指点,学到了许多实用控阵手段,传音道:
“你们歇息一阵,恢复下修为,我前去探查一番,看能否寻到破解法子?放心,我不会走进那片废弃建筑,就在边上转一转,里面的邪物,伤不到我。”
“我与你一起,你一个人去危险。”
“不用,我有手段自保。”
张闻风微笑传音拒绝云秋禾的好意,说得很有自信,走出阵法。
在两人紧张地注视下,一步一步走到七八丈外的建筑前。
他左手掐定青木无忧诀,右手执剑,神识放出防备前后左右,随时准备应对邪物的攻击偷袭,驴子在身后不远处傻乎乎跟着,他已经传音嘱咐了驴子戒备。
踩着瓦砾碎石,缓缓绕着十余丈范围的建筑废墟转悠。
废墟内有许多低矮杂草,和大大小小像老鼠钻爬的孔洞,残留着几处火堆草木灰烬,丢弃的小兽骨头等物品,是有人在此地烧烤食物的痕迹,怎么看都不像藏邪纳垢之地。
探查了半刻钟,让几人意外的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附着在黑布袋表面的一丝雾气,悄然缩回瓶子内。
“这里以前建着一座‘离魂镇邪悬水阁’,是巫修惩罚罪大恶极邪物的手段。”
钟文庸通过观察,认出了废墟地基布局,颇有些感慨,传音道:“此地当年肯定是一座不下于百丈高的山头,年深月久,山头慢慢塌陷,只剩下如今的荒洲规模。
也是被镇压在下面的邪物命大,能熬过来,还能利用‘悬水阁’塌陷近水后露出的破绽,以及前面这条小河不知何时改变河道,急转弯形成的弓臂‘阴窨地’,布置下简单聚水迷雾阵,利用河水积累阴气,收集鬼魂汇聚成了一片‘回字阴煞局’,当年肯定是个顶厉害家伙。
有邪物想夺舍你那个同伴,证明它们的本体出不来,最多只能在废墟内活动,所剩法术实力不多了,想通过夺舍的方式脱困。被你们灭掉的两条望月鳝妖,应该是它们故意培养了引诱修士前来的手段?”
听着山神爷的推测分析,张闻风缓缓后退。
他对风水格局和阵法懂得不多,传音问道:“有办法灭掉镇压的邪物吗?”
他很关心这个,如果不能,那就不要轻举妄动。
固守待援,等天亮好了。
反正困在里面的邪物,一时半会的出不来。
他不会自作主张的逞能。 。
第125章 此符非彼符,意境为先
“可以用手段试试,探一探悬水阁下方镇压的几个邪物虚实。”
钟文庸思索着传音:“你塞几张空白宣纸到黑布袋,我教你两道符箓。看你先前刻画阵法,你绘制符箓方面有些功底,或许能够画成。”
张闻风对于能够学习新的符箓,很感兴趣,他也不提交易之言语了。
傻子都能看出山神爷这般卖力,是为了自身安全有保障。
背转身,解开黑布袋,掏摸着从纳物空间取出一叠裁切好的宣纸,放到黑布袋内,又将袋子系在腰间,走回阵法内。
“那片残垣断壁下方,藏着一头妖物,先前诱惑你们上当的光影建筑,是妖术和水阵幻化,我用木行八卦阵破除,伤了那头妖物。
我刚刚去就近勘探,发现残留的地基布局,与地根有某种牵引,像是一种镇压邪物的格局,此地有水鬼,有妖物,还有要夺舍的邪物,这些东西极难安生共处一地,我判断,这座废墟是前朝遗留下来的镇压法阵,年头久了,法阵出现松动破绽,才给邪物可趁之机。”
听得观主一本正经侃侃而谈传音分析,云秋禾微微颔首,传音道:“也就是说,短时间内,地下镇压着的邪物逃不出来。”
她心下其实已经信了张观主的言语,很有说服力。
她也有这种猜测,只是刚才吃了一个亏,有些话不方便说。
“对,能逃它们早逃了,不会与咱们干耗着,既不攻击又不显形,不符合它们的攻击特性。”
张闻风肯定道。
陈青桥紧绷的脸孔放松下来,传音道:“那咱们守着,等伍院主他们前来?”
能不动手,当然是皆大欢喜。
他现在实力大损,很不想靠近那片废墟。
被镇压了至少五百年以上的一窝邪物,即使苟延残喘,也不是他这种微末修为能招惹的。
云秋禾看了一眼神色温和的张观主,她明白张观主说那么多,是什么意思,传音道:“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咱们固守待援!”
张闻风笑着点头,道:“我去一边画几张符备用,麻烦你们先盯着废墟。”
可以不动手,但是该学的符箓,他照学不误。
前朝山神送他的人情,他受着就是,算是安定山神想入轮回的心。
云秋禾道一声“请便”,绘制密符避开别人无可厚非,这里有她和陈观主盯着就行。
张闻风走去荒洲另一边,驴子亦步亦趋跟着。
从地面挑选一块半个磨盘大残石捡起,就着打湿的枯草擦拭泥沙,抓在手上蒸发掉水迹,用剑几下削平削薄,整理成一张石板,放到驴子鞍背上,凑合着当案几。
解开黑袋,取出钟文庸用法术在宣纸上留下的两道符箓的写法与笔顺。
一道“玉清甲木震雷符”,符文古朴复杂,树木化作龙首形状三曲为符胆,辅饰云纹,是正宗的道门符术,还是威力最大的雷符。
另一道“东方木火通明符”,能破邪祟,除幻术,意境高雅,如一幅林木化火的煌煌画卷,与传统符式大相径庭,旁边细细注释着如何制符的顺序和用笔渲染之法。
张闻风见之心喜,山神爷记住的符箓不同一般啊。
他还是第一次见识如此别具一格的制符方式。
取出一支蜡烛,用手指搓燃烛芯,滴几点蜡油将蜡烛粘在石板上,就着光亮,仔细揣摩几张纸片上记载的制符内容。
花了些时间,将两道符箓的制法记住。
从纳物瓶取一叠裁切好的符纸大小空白宣纸,和符笔、朱砂墨、砚台几样物品,摆放在鞍子上,嘱咐驴子别动,他将宣纸铺在石板上用符笔沾了符墨练习两道符文。
钟文庸关注了一阵,待张观主练习完数张停歇的空隙,传音道:“那道‘玉清甲木震雷符’,你且停一停,你没有修炼过木雷法,制符事半功倍,此时来不及修炼木雷,不必耽误时间制雷符。
你可以专绘‘东方木火通明符’,没想到你与这道‘画符’有缘。
修士想要绘制这张画符,即使天赋高者,不习练数年水墨丹青,达到一定的绘画水准,亦难见成效。”
张闻风还是第一次听到“画符”的说法,停笔传音请教:“这种‘画符’法,也是道家制符流派吗?”
钟文庸笑着传音:“是儒家的一个分支,叫‘游丝院’,不知现今是否还有传承?你们道家与儒家关系历来密切,你用‘画符’法制符,应该不会触犯道家忌讳?”
他没有传授巫修的制符法。
某些基本的为人底限,心照不宣都得遵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