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白金巧言是在替他解围,担心他与何广君动手来真格的切磋。
“张观主博识广闻,连这般生僻的典故都知道,我按照古籍方子,尝试了好几次,这次的无忧灵露酒味道最为接近。”
金巧言笑着伸手做请,与谢沫龄和何广君歉意传音一句。
张闻风朝没有得到邀请的两人拱手告辞,与金巧言出门往北边走。
请客是一门学问,请一个不请一个会得罪人,金巧言这般当面只请他一个,品酒只是由头,显然是有私事与他谈。
另外两人会意笑着拱手。
金巧言住着的院子布置得像一座小花园,绿意葱茏,姹紫嫣红闹春忙。
沿着石板小路走进雅致厅堂,听得里面传出一个惊喜声音。
“呀,你怎么来了?”
云秋禾手中捏着素雅青花瓷盏,站起身,眸子亮晶晶的似有光在闪烁。
金巧言笑道:“秋禾,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招待张观主喝茶,我去偏厢房调制灵酒,”
她自顾自的往外面走了。
她接到院正传讯,故意没告诉徒弟张观主来了州城。
张闻风笑着走进去,问道:“岳师姐说你在宗门闭关,我还想着不打扰你清修,便没有给你传讯,你什么时候到的州城?”
云秋禾放下茶盏,偏头看着对面坐下的张观主,笑嘻嘻道:“师父前几天给我去信,说我一时半会反正破不开瓶颈,让我过来给她老人家当刀笔吏使唤,我前天到的,听说你回来了,准备待几天去看你,也就没给你传讯。”
张闻风打量容光焕发的俏丽女子,渐微境圆满修为,看得不知害羞为何物的女子微微红脸,低下脑袋忙着冲洗茶盏,问道:“卡在瓶颈多长时间了?”
“快一年了。”
云秋禾手法娴熟冲倒一盏茶水,翻掌伸手示意,问道:“岳安言也卡在瓶颈,她情况如何?”
“前些天,岳师姐出门游历去了。”
张闻风觉着两人之间气氛古怪,没有以前那种融洽流畅自然,一问一答的搞得像相亲,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水,挑选话题问道:“你的画画没有丢下吧?”
“当然不会,我画了好多好多……你回来了,正好帮我指点下,我一个人画得好无聊,感觉也像是卡在瓶颈,后面没有进步。”
说起画画,云秋禾声音顿时不再忸怩地装温柔娴淑,嗓门拔高两档。
“素描画多了,会腻,可以换水墨山水、花鸟鱼虫试试,触类旁通,用素描的明暗,或造型关系画水墨,偶尔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那得试试,等下去我那边,你帮我示范一张。”
“可以的。”
在西边厢房取酒,迟迟不归的金巧言,耳朵竖起一字不落听着,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当师父的得多替自家傻徒儿操心,又待片刻,这才捧着素白瓷坛往厅堂走去。
品尝了无忧灵露酒,没坐多长时间,张闻风告辞出来。
在云秋禾的住处翻看过一堆画作,提了些意见,铺开宣纸,张观主画了一张笔触雄厚,线条刚健,浓澹干湿变化痛快淋漓又桀傲无羁的《奔马图》。
云秋禾就喜欢这类形神兼备、对比强烈奔放的画作。
她双眼放光,捧着画纸爱不释手,赞不绝口:
“观主,这画太棒了!简直是画到我心坎里!我一直想要表达的便是这种力量、自由和奔放不羁的感觉,这才是我辈修士该有的气魄,我感觉瓶颈都略有松动。”
“哦,瓶颈松动了?”
张闻风看着脸色激动得绯红的女子,“感觉”这种东西往往是因人而异。
“有那种感觉,有些抓不住。”
云秋禾平复下心绪,道:“我想去仙灵观住一些日子,每天画下画,下田劳作,与以前的弟子们玩耍,说不定哪天抓住刚才这种让我震撼的感觉,便打破了瓶颈。”
“你是仙灵观客卿授课道长,以前的院子,岳师姐一直帮你留着,你想住多久都成,你师父不是叫你来使唤用的吗?你跑了,她会同意?”
“我经常不听她的话,不差这一件。”
云秋禾笑得相当爽气,放下画纸,请张观主题跋落款用印,她要装表了挂在住处,天天观摩寻找灵感。
当年在希岭县时候,她也是因为观摩观主作的一幅山水大画有感,而突破瓶颈晋级渐微境,那幅画作右下一小片没有完成,张观主题了两句很有意境的词句作跋,不肯落款用印,她将大画随身携带在纳物内,经常拿出来欣赏。
她先前出门之前,她师父便悄悄传音,让她去仙灵观修行一些时日,还说她的破境之机或许就在仙灵观,还真让师父蒙中了。
当然她也知道精明的观主看出来了,故意点到为止,没说破而已。
简单收拾一番,云秋禾去往她师父那边跑一趟,再回来,两人走出道录分院,绕去不远处坊市街。
云秋禾递给张观主一个满满当当的布袋,道:“前两年逛了不少地方,遇到一些适合你的古籍残本,有灵植书册,也有剑术、符箓残藉,便买了下来,不值几个灵气石。”
“讲究!下次再遇到孤本善本,尽管买下来送我,我这个人对于礼物贵贱从来不嫌弃,多多益善。”
张闻风掂了掂袋子,沉甸甸的,笑呵呵收起来。
“美得你!下次高价转卖给你。”
云秋禾还以颜色。
几年过去,坊市街变化较大。
以前外面一圈空铺子全部开张,形成了纵横交错四条街道,人来人往的显得热闹多了。
张闻风逛着走进经常购买空白符纸的铺子,从低往高补充了几打符纸,采购了符墨、符笔之类,又去边上铺子购买了几块能够制作玉符的好料子。
沿着主街逛到边上,往搬到最角落的地摊方向走,他对曾经淘到几样珍稀古董灵植种子的地摊情有独钟,张闻风突然被一家名叫“得一杂货”小铺子门前贴着的转售告示吸引。
“百万灵气石或价值相彷宝物,这也太贵了,离离原上谱。”
张闻风看到如此高价,牙痛一样直摇头,对云秋禾道:“走,咱们进去聊聊。”
云秋禾笑着给了观主一个白眼,观主口是心非,明明心中很中意,想要大刀阔斧砍价,当然店铺开出的这个价格,实属离谱,让人怀疑店家是故意开一个天价,逗人玩呢。
整个大安朝出得起价的没几家宗门。
出得起价不等于看得上这间约三丈宽狭长不大气的小门脸。
第481章 双方的机会
杂货铺子里面货物繁多,符箓、材料、矿物、药物、玉石、阵器等等,应有尽有,大都是一些低阶物品,将整个铺子塞得满满当当,视线所及全部是货物。
张闻风大概明白这家铺子生意不好要转售的缘由了,太没有特色。
几乎与坊市内所有铺子都抢生意。
同行是冤家,一座坊市内拆台冤家太多生意能好才怪?
有名年轻伙计迎上来笑着道:“两位道长,请问需要哪方面的宝物?小店现有宝物一律九折出售,物美价廉,应有尽有。”
张闻风问道:“这瓶清气丹有几颗,怎么卖?”
铺子里高高低低货架摆得太满,两个人并排转身不方便,云秋禾在另一边翻看架子上的符箓样品。
“三颗,每颗三枚灵气石。”
伙计保持微笑回答。
张闻风又随口问了几样大众货物,和其它铺子一样价格,没甚二样,他不再兜圈子,问道:“掌柜的在吗?看外面贴着店铺出售告示,我与管事的聊聊。”
伙计忙道:“道长您请稍等,掌柜的在里间与人谈事情,您二位这边请,我给您沏壶茶。”
张闻风招呼云秋禾一声,走去里面空旷处,在椅子上坐下,与化炁境伙计拉家常,打听坊市哪家铺子生意好,这家杂货铺子属于哪座道观,生意赚头如何,伙计礼貌地选择性回答,他也无所谓,就当是打发时间,多少能够收集一些有用的信息。
坐了两刻钟,店铺门可罗雀,生意惨澹得伙计脸有赧色。
里间的木门打开,走出来三个人,其中一个中年男子脸上挂着牵强笑容,朝张闻风和云秋禾点头微笑示意,送走谈得不愉快的两人,再返回与站起身的张观主简单交流两句,伸手客气做请。
走进里间左边的小小厅堂,有一个穿着白色袍服的年轻人眉头拧着手指敲着桌子,满脸思索神色,见到又来了谈事情的客人,忙起身见礼。
双方寒暄介绍几句,相对落坐。
中年男子朱掌柜有渐微境初期修为,没有烧水泡茶待客,这几天连续谈事,磨得失去了才开始的热情,开门见山道:“张道长,您诚心想接手店铺,请开一个实在价格,咱们喊一百万,并非没有寰旋余地。坊市街的铺子前景如何,相信你也看得到,今后修士只会越来越多,咱们小铺子即使生意做得不怎样,一年下来也有万余灵气石的流水。”
张闻风不会相信对方的鬼话,生意做得好,哪有转售的道理?
仙灵观这几年经营得风生水起,出产众多,与白猿妖部以及其它宗门做生意所获颇丰,听二师兄抱怨过,想在附近几座州城坊市街拿一个铺子,拓宽财路,多一个收购珍稀材料、药材、宝物的口子,一直没有如愿,即使有转售的铺子,等他得了信赶去也完成了交易。
这次是碰得巧,让观主撞上了好事。
伸出两根指头,张闻风看着脸色都变了的两位,知道他这一刀砍得见骨,比较狠了,笑道:“殷道友且听我说完,我愿意拿出一颗有助于提升破境几率的无痕灵丹,以及一件两丈空间的纳物宝物,这便是我的诚意,两位可以商议下。”
听伙计说了,这家杂货铺子是冲州“得月观”的产业。
云秋禾对于冲州排名第二的宗门“得月观”比较了解,传音将得月观现状告知,原来得月观唯一的自在境修士殷林,去年冬天应道录院征召,与十数人前去落宝森林边缘接应观主回归,与巫族修士遭遇大战一场,殷林运气不好,丧命在巫族玉楼门巫武者关难的拳头下。
得月观现在正是黄青不接时候。
眼前这位有渐微境圆满修为的年轻人,是殷家后辈。
前段时候,听说得月观派遣修士四处寻找能够提升突破到自在境的灵丹妙药。
估计是想卖掉铺子,筹得一笔巨款用来购买丹药?
但是目前阶段,所有能够帮助修士突破的丹药,都是一丹难求,有价无市。
白袍年轻人能够察觉云秋禾的修为,他看不透眼前张道士的实力,也不敢随便乱看,只觉得此人有些眼熟,听得对方愿意拿出一颗急需的突破灵丹,压下心底激动,问道:“张道长,不知能否让我瞧瞧丹药?”
张闻风手头没有携带无痕灵丹,正待说话,云秋禾已经从下方悄悄递给他一个丹瓶。
这实诚姑娘,把她自己留着的丹药拿出来了。
朱掌柜站起身,拱手问道:“不知可是仙灵观张观主当面?”
他早几年见过张观主画像,但是画像与本人有失真,他也不敢太肯定。
能够随手拿出如此珍稀丹药,又是姓张,他便大胆猜一猜。
白袍年轻人也坐不住了,见眼前的张道长微笑点头,稍稍放出一丝三阶气息,他再没有怀疑,拱手躬身行大礼,道:“得月观殷茂远,拜谢张道长手刃我得月观仇人关难,替先父报仇雪恨!茂远感恩戴德,永生难忘!”
中年掌柜自是跟着行礼躬身。
“快快请起,诛杀关难乃张某份内事,当不得两位大礼。”
张闻风受了一礼,伸手将两人扶起。
殷林是听令于道录院,执行任务而殉难,但是与他之间多少有些牵扯干系。
其它想要购买铺子的势力,都猜到了得月观的窘迫,想要在短时间内培养出一个自在境高手撑起宗门,哪有不趁机杀价的道理?而且是大杀特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