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她相比,孟璃出手不假思索,快得过分。
按照竞道规则,双方对战,落子间隙最长在一炷香,一炷香后棋子仍未落下,自动判定出局。
云瓷每一粒棋子都赶在一炷香燃尽前落下,孟璃目色深沉地望了她一眼,若非碍于已经开盘竞道,少不得要跳起来把人骂得狗血淋头。
竞道,竞的从来不止棋道。
心性、耐力……最后方为棋道造诣。
孟璃咬牙,下手狠厉决绝,常常如一把利刃狠狠砍在腹地,云瓷眉头不皱,慢悠悠落子,慢悠悠破局,慢悠悠地甚至还不忘喝茶润喉,极尽悠闲之态,看得人不知如何反应。
棋圣元洗破例收的关门弟子,竟是如此无赖吗?
棋局进行到一半,孟璃怒而起身,将道童喊来:“她耍手段!”
到底是十三岁少女,心性浮躁禁不起人反复撩拨。道童为难地看了云瓷一眼,云瓷慢悠悠开口:“我所行,皆在规矩之内。”
道童老老实实看向眼看要暴走的少女,耿直道:“柳小姐所行并未违反规矩,况且……”他顿了顿:“况且行云岛岛主几年前也是如此行的。”
你说柳小姐耍赖,那你身为女儿,能说自己老父亲也耍赖吗?
当年行云岛岛主开局就以这样的方式闯上星罗道半山腰,那时候并未有人觉得不妥。
输了就是输了,四海竞道,心性不稳,如何担得起棋圣之名?
那未尽之意都在道童眼神里被表达地淋漓尽致,孟璃气得想打人。
闹出的动静引来不少人侧目,众人并不觉得柳云瓷做错了。
竞道竞道,你单纯想和人较量棋道,可对方不仅要和你较量棋道,还要拼一拼心性,遇到这样的对手,除了让自己冷静下来变得更强,能有什么办法?
孟璃被其他棋手略带谴责的目光看得脸皮微红,一声不吭坐回位子:“抱歉,是我唐突了,烦请继续。”
云瓷淡笑,抬手,棋风忽变。
慢慢的,从那慢悠悠的棋招里,孟璃感受到威胁。
一个时辰后,她的后背渐渐生出冷汗,如被猛虎觊觎,看得她心惊胆战,坐立不安。
为何要落子在这个地方呢?
为何不趁机一口吞并呢?
她有太多疑惑,疑惑之后,很快惊悚地发现,她看不懂柳云瓷布下的棋招!
黑白对弈,敌暗我明,这太可怕了。
柳云瓷诡谲莫测地打法逼得她自乱阵脚,不得不承认,她被对方气场压制了。
战意受挫,孟璃闭上眼干脆不去想那许多,她慢慢调整心态,山风吹过她的发梢,云瓷安安静静等着,眸光落在棋盘一角,唇畔露出抹快意的笑。
待孟璃赶在一炷香燃尽前落子,云瓷棋风再变,愣是在棋盘搅起凄迷风雨,迷得孟璃想拿锤子敲开她脑袋,想看看她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
——有你这样下棋的吗?你是不是在耍我?
云瓷冲她温和一笑,并不说话,温温柔柔的模样堵得孟璃嗓子要冒烟。这回,倒是她被逼得不得不凝神苦思,每粒棋子往往都要斟酌半晌才能赶在香燃尽前落下。
学棋多年,与人下棋从没这般疲惫。
孟璃衣衫被汗水打湿,少女单薄的身子被山风吹得摇摇欲坠,她的眼睛发红,死死盯着棋盘一角,拈棋的指因用力变得发白褪去血色。
吧嗒一声。
棋子落下。
云瓷眼睛一亮,毫不犹豫地起手劫杀大龙!
孟璃愣了好一会儿,眼泪吧嗒吧嗒落下来,痛哭道:“你太欺负人了!”
少女哭地惨兮兮,就这样赢了她,云瓷也觉得有些欺负人,她安慰道:“没事的,等你再去赢了别人,不服的话咱们再行来过。”
“不了。”少女掩面啜泣:“这辈子我都不想和你对战了……”
“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