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仪薰这轻飘飘的一句话,竟然让阎京无法反驳。
无论公仪薰是谁,也无论她是否为公仪废办事,但她只有公仪岸这一个弟弟,即使公仪岸给她惹祸了,她也没有想过要对付他,即使公仪废已经下令处理公仪岸,但对公仪薰来说,她并没有那个打算,所以阎京他们的到来,是恰到好处的帮她解决了这个难题。
“所以公仪小姐是放是还是不肯放他?”阎京问道。
“阎先生如此兴师动众包围我公仪家,为了公仪家的安危,我怎能不放?任何时候我都不允许外人伤害我公仪家的人。”公仪薰道。
“这么说来,公仪小姐是会放人了?”阎京问道。
“当然。”公仪薰道。
这一切进行得这样顺利,阎京反倒有些不相信了,只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救出公仪岸,其他的就再说吧。
“多谢。”阎京道。
如果公仪岸为此出事,阎京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即使他和公仪薰今天之后就成了敌人,但这句多谢,公仪薰仍然受得起。
“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和阎先生说。”公仪薰道。
阎京自然是什么都不怕,白浔他们有些不放心,被阎京劝了出去。
此时,书房里就只剩下阎京和公仪薰两人,阎京有那么一刹那的错觉,就好像现在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而他们还是像从前那样,只是在这里讨论公仪凜的病情。
但是一切都回不去了。
“阎先生早就知道我的身份,对吗。”公仪薰虽然是问句,但话里却是肯定的意思。
阎京也不否认,道:“是。”
“所以阿岸才会背叛我?”公仪薰唇角带着些许笑意,仿若寒冷冬天里绽放的梅花,傲然却又显得孤独。
“他没有背叛你,他一直都只是想帮你。”阎京道。
公仪薰脸上的笑容加深,半晌才道:“那就好,我总算没有白疼他。”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离开他?”阎京忽然问道。
和公仪薰认识这么久以来,阎京其实并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们会站在敌对的位置,当然他们也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这么平静的和公仪薰说到这件事。
背叛始终是背叛,但也不是不值得原谅。
“他是公仪家要守护的人,这是我们家族的使命,即便是被天下唾弃,我都不能背叛他。”公仪薰直言道。
这或许就是公仪薰的宿命,既然选择了承担家族的担子,她就不能后退。
“从今以后,你就真的只是一个人了。”阎京道。
连公仪岸也离开了公仪家,这诺大的公仪家族,再也没有一个人会真心对她好为她着想了,这或许就是真正的孤独。
“人生本来就是一个人,我从来都没有奢望过会有人与我并肩,这本来就注定是一条孤途。”公仪薰道。
对公仪薰来说,她早就做好了要一个人走下去的打算,这条路,她无有怨忖。
“你还有什么话,想转达给岸少爷的吗?”阎京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转移开了话题。
“让他好好照顾自己和阿宁。”公仪薰道,其他的她也没有打算说。
阎京点了点头,道:“好,这句话我会替你转达的。”
“那就多谢阎先生了。”公仪薰道。
公仪薰一向不轻易向人道谢,今天一连说了两次,恐怕今后她是再也没有机会说这两个字了。
“如果你反悔了,可以随时联系我们。”阎京道。
公仪薰笑了笑没有说话,阎京也知道再留下来也只是夜长梦多,便准备离开,阎京刚转身走了几步,公仪薰忽然开口,道:“有件事,我一直都没有问过阎先生,大约今后也没有机会再相问了,希望阎先生能给我一个答案。”
阎京停住脚步,回过头去看着公仪薰,道:“你说。”
“如果没有白小姐,你会不会喜欢我?”公仪薰问道,笑容里带着释然洒脱,更多的是解脱,她的人生里,第一个喜欢的男人,却也是第一个不得不放弃的男人。
过往种种从阎京脑中飘忽而过,阎京忽然轻轻一笑,道:“会。”
一个字,就已经足够。
那棵大槐树下默契的等待,那些藏书阁相与里的安心,这辈子,再也不会有第二次,也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这样接近她。
只可惜,相见恨晚。
从公仪薰的别墅出来,白浔这才放松戒备,阎京没有看到公仪岸的身影,便问道:“岸少爷呢?”
“岸少爷服用了药物,现在正在昏迷,我已经安排人送他出去了。”沈苏适时的答道,任何时候她都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话做什么事。
“那我们走吧。”阎京道。
白浔和离他们立即上了车,阎京正准备要上车,却又忽然停了下来,他走到沈苏身边,道:“好好照顾你家小姐。”
“沈苏知道。”沈苏道。
“你自己也多保重。”阎京道,除了这两句话,他也没有什么其他的话好交代的了。
阎京刚转身,沈苏却在她身后忽然道:“请阎医生照顾好岸少爷。”
阎京没有说话,只是上了车启动了车子,他最后看了一眼公仪薰的别墅,大约今天这一面就是永别了吧,而此刻公仪薰也站在书房的阳台上,看着阎京上了车。
离别从来都不是件让人感到高兴的事,但有的人,注定要分开。
阎京的车开出公仪家的大门时,就看到公仪家的车停在门外,阎京去看了下公仪岸的情况,公仪岸只是有些轻度的昏迷,其他没有任何异常,公仪薰这么做,大概也是不知道怎么和公仪岸分别吧。
回到白家,大约过了一个小时之后公仪岸才清醒过来,宁曦此前已经搬到了白家,这时候也在公仪岸跟前守着。
公仪岸醒过来,看到宁曦和阎京他们,立即就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到底他还是没能说服公仪薰放弃鬼楼。
“阿岸,你没事吧?”宁曦见公仪岸醒了,眼泪忍不住啪嗒就落了下来。
“我没事,你别担心了,你怀着身孕要当心些。”公仪岸勉强挤出个笑容,不想让宁曦跟着担心,宁曦不知道公仪家发生了什么事,但公仪岸所做的事都有他的理由,所以宁曦也不多问。
“岸少爷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碍,宁小姐就放心吧。”阎京道,也算是给宁曦吃了一颗定心丸。
“是啊,你看阎大哥都这么说了,你就别跟着瞎操心了。”公仪岸道。
宁曦擦干净眼泪,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阎京有很多话想问公仪岸,所以当即道:“我让厨房给宁小姐炖了点滋补的汤,阿浔你带着宁小姐去厨房也跟着一起喝点补补身体。”
阎京这话明显是想支开宁曦,所以才让白浔带着宁曦去厨房,白浔立即会意,当即就带着宁曦走了,等到人走远了,阎京这才关好门,回到公仪岸床前,道:“你是怎么被发现的?”
公仪岸虽然平时吊儿郎当,但办事却是滴水不漏,加上公仪岸的身份,在公仪家也很方便,按照逻辑来推理,是不容易被发现才对。
“姐姐早就知道一切,只不过是放任我胡闹。”公仪岸道,言语中是难以言说的苦涩。
不管公仪薰是什么人,犯了何种错,在公仪岸眼里,公仪薰都是他最亲近的人,而他却背叛了公仪薰,不管是以什么样的理由,公仪岸心中都很难原谅自己。
“这么说来,她早就知道一切了。”阎京道,心中五味陈杂。
以公仪薰的睿智,洞悉这背后一切也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她一直纵容公仪岸,可见她对公仪岸的爱到底有多深刻了。
“姐姐她……还好吧?”公仪岸问道,今日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但是不管怎样,他仍然希望公仪薰能好好活下去。
“她很好,你放心吧。”阎京道。
公仪岸深吸了口气,道:“她原本可以不放我,我知道公仪废下了令让她除掉我,但她始终念及我们之间的姐弟之情没有对我下手。”
“你知道公仪废下了令?”阎京意外道。
公仪废做事一向滴水不漏,这种事怎么会让公仪岸得到消息,但公仪岸知道了,这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公仪薰故意透露给他的。
“是姐姐故意透露给我的。”公仪岸道,不由垂下了头。
这么说来,公仪薰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过为难公仪岸,哪怕是到现在,公仪薰也只是故意留时间给阎京他们去救公仪岸。
“也许我现在不该问,但衣冠冢的事你查得怎么样了?”阎京问道。
“我进去过衣冠冢,姐姐就是在衣冠冢里找到我的。”公仪岸脸色一黯,说道。
阎京一惊,道:“你进去过衣冠冢?那里面可有尸体?”
或许公仪岸进去过衣冠冢,才是公仪废下令要杀死他的真正原因,因为一旦公仪岸去到衣冠冢,就会知道衣冠冢里并没有方士的遗体,而是梅娘的遗体,这个消息一旦被证实,那阎京他们就会想办法去衣冠冢找到梅娘的遗体,而这遗体就成了对付公仪废最有用的筹码!
“衣冠冢里面有一具女尸,女尸保存得很完整,看穿着可以推断是唐朝时期的人,不过为什么这里面会有一具女尸,我却不知道了。”公仪岸说出了自己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