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朝将来就在这事上吃了大亏,根本没有人对王朝建立后那扭曲的体制进行调整,秦王以他一天批两百斤奏折的勤奋把帝国生生维持了十几年,等后来老了精力不济抗不住了,就开始求仙想向天再借五百年——可惜借不来的。
扶苏和陛下一起等回复。
“文者昌也,明者礼也。蛮夷之地,不通教化,衣食无着;文明之邦,华服尊礼,衣食有顾。扶苏你见至西而东,这中原之地繁华昌盛,若有一日沦为戎人所灭,成牧羊放马之地,可会惋惜?”严江轻声问。
“他敢!戎人算何?”扶苏瞬间生气,“待我回禀父王,回头便灭了西胡诸戎!”
陛下也认真地点头赞同,还伸翅膀拍拍。
“然在六国眼中,秦与戎无甚区别。”严江微笑道。
扶苏刹时有些委屈,眼含泪光:“先生眼中,也是如此么?”
“秦自是不同的,”严江摸他头道,“但刚不可久,阿苏,你生来高高在上,衣食无忧,但你可知这份权利从何而来,自何而始?”
“当然是父亲。”扶苏小骄傲。
严江摇头:“错了,是耕者。”
他低声给扶苏解释起社会的阶级构成与供养,如今之世,地广人稀,告诉他,秦缺的不是武力,是文化,立国数百年,秦地就没有出现一个文化大家,治国为相者皆是自六国而来,这已经不是偏科而是修都不修这一科了,但文明是需要活力的,赵国看着吵闹,但有风俗文化,安居乐业,魏韩看着弱小,但有尽是学者大家所出之地,诸子百家,歌舞礼仪,都是华夏文明的精华所在。
这些看着不显,却是能安抚民心,凝聚国家的昌盛之基。
秦国若不能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而只轻视甚至禁毁,将来必然为文化所制,突然为他人做嫁衣。
扶苏听着有些不懂,但都默默记下来,等长大一点,他总会懂的。
倒是陛下听得入迷,陷入深深的思考之中,吃肉都吃得神思不属,差点叼了严江的手指,这才回过神来——看来儿子是不能急着带回来了,若身边只有鸟,阿江都不会提这些东西,一个人时就便知道左拥右抱,写字画画,坑蒙拐骗。
说到这,严江再赞赏了一下今天遇到的那位青年,称他体贴聪慧,知道自己不想在国事上多说,就主动不提,是个谦谦君子了。
扶苏和猫头鹰一起皱了眉头,神色忧虑,扶苏更是的主动问起了数学题,把先生的想法转移掉。
陛下闻言冷气散发,但严江只是安抚地摸了两把,就低头给扶苏讲题了,宝贝不能太宠了,不然就会侍宠而骄,能冷一冷,再者阿陛被冷到后,就会软化很多,哄哄就能好。
扶苏是个很优秀的学生,严江教他的知识都接受的很快的,再听了一会连环画故事后,就乖巧地洗漱上床了。
严江收拾着食物,漫不经心,寻思着怎么在赵国玩。
就今天与赵代交谈间得到的消息,这赵国也是很倒霉了,对面秦国一连六代明君,现在上场这位秦皇更是一节都比六节强,相比之下,赵国就像被诅咒了一样,一代不如一代。
想想看旁边一个秦国比你强大比你富有还比你努力,你赵国却已经开始放弃治疗?
这是想不开要寻短见啊。
就严江今天得到的线索,赵国是权贵大夫当政,对赵王的权力形成了相当大的限制,各种给赵王提意见,原因是赵王偃本身就是个漏斗,做事太不靠谱,当年他曾爷爷赵王灵王为了真爱废长立幼,如今他照着也来了一套,为了老婆幼子惹得朝堂不合。
严江对这位的爱情关念还是很赞同的,只是他眼睛有点过于瞎了,连着踩两个大坑,先是郭开作为伴读与太子时的赵偃一起长大,等他继位为王后,就由得郭开贪污受贿各种乱来,按插人手扩大势力,若怒了一众贵族势力。
将军廉颇因此和郭开起了冲突,被郭开献谗惹怒了赵王,只能去魏国躲着,再没能回来,这事直接气倒了蔺相如,这两人几乎是赵国文武支柱,这一去,就没能人阻着赵王乱来了。
他果断废了太子赵嘉,立真爱美人为后,立真爱之子为太子,立郭开为太子太傅。
并且怼了来劝说女人祸国的李牧将君:政令出于寡人,与女人何干?
虽然是个昏瓜,但严江觉得这话说得还是蛮有道理的,赵国国君们就很适合言情男主人设,一脉相承的不靠谱,只是吧——他又转念一想,这人心命运本来就不靠谱,就比如说秦王政虽然靠谱且没有真爱,但他的儿子们个个都像跟隔壁老王生的,没一个继承到他的英明神武。
想到这,他怜悯地看了一个睡得香甜的扶苏。
“罢了,还有二十几年呢,早着。”他无奈地摇头,继续给陛下喂肉。
陛下见他心不在焉,十分不悦,一边吃肉,一边思考着赵国这麻烦铲除后一定把赵嘉给坑杀掉。
“我还见李牧呢……”严江悠悠地抚摸着陛下,“明天再去见见赵代,不如便从这边下手好了。”
陛下心中的危机感越发地重了。
次日,严江如约见到赵代,他这次没有带着左车,而是与他谈起了诸子百家,还有最近新流传的“严氏之说”。
严江一时好奇,问从何而来。
赵代说是因由,原来最近秦国有一奇物“纸”畅销六国,细薄如绢,落笔成诗,收卷成册更是方便无比,引六国士人争相购之,这些日子秦国已经不只满足于卖纸,还会卖中之字竟然完全相同,听说是严子之术,引文人尽赞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