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招颇有当年韩国用上党之地,挑起赵秦长平之战的意味。
但这就是战国,一群国家像竹笼里的螃蟹,谁想爬出去都得被别的螃蟹拉下来。当年齐国攻占最富裕的宋国,回头就被五国围攻,国都灭了,宋国也被其它五国瓜分,要不是乐毅当时围着为齐国都城五年都不打的骚操作给了点缓冲时间,齐国六十年前就玩完了。
这里边秦国堪称最大受害者,要打下赵国邯郸了,五国来救,要打下魏国大梁了,三国来救……
“那又如何。”秦王政看着爱卿给他画出的地图,指尖抚摸过燕赵之间,“机不可失。”
“那大王明鉴,只是来得及么?”动员兵力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秦国就算现在开始准备,也不能耽误春耕——严江轻轻咦了一声,眉眼一挑,看向秦王。
互视瞬间,两人都已经懂得意思,不由得同时举杯。
“难怪大王大力推行秋耕,甚至亲自过问。”严江轻笑道。
这也太犀利了,几乎每个到他手上东西都能发挥最大功效,难怪能是千古一帝。
“全凭阿江秋麦立功。”秦王也微微勾唇,盏中美酒似乎都甜香了三分,“允了燕国出兵,他们便日夜兼程,又送来大异兽奇珍。”
严江带回来的是冬小麦,不光产量更高,且耕种之日是在秋后,收获于夏初之时。等秋耕过后,秦军集结完毕,大军杀去,正是赵国春耕之时,这时想抽调兵力,比平时难上十倍,强行抽丁,也会军心不稳——春耕若耽搁,就是整整一年忍饥挨饿,谁无妻儿父母,又哪能安下心下打仗?
只是这样一来,赵国的百姓怕就要过苦日子了。
“身为庶民,兴亡皆苦。”严江叹息了一声,为了天下一统,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何须叹息,待寡人一统六国,自然无苦。”秦王政一饮而尽,眉宇间尽是霸气豪情,安慰心软的阿江。
严江看着他,目露悲悯,没说话。
秦王政目光瞬间不悦,冷淡道:“不信?”
严江看着他的脸,叹息道:“王上,此话揭过吧。”
您老人家上位后天下更苦,天下人都快疯了,你一死就天下大乱,那几年才是文明浩劫。
秦王不答,只以手支颐,凝视他的目光骄矜之色甚浓。
严江只能尽量委婉道:“您心中毫无庶民生死,所想皆是大业,行事好大喜功,不惜民力,又何来安稳无苦。”
这话说的非常准确,但又特别打脸,秦王政思索数息,微微皱眉,沉吟不语。
看来是揭过去了,于是严江微笑着他斟酒:“王上,那些奇珍异兽也是燕国花了大力气,不知臣可有幸一观?”
秦王政闻言,神色情略不屑:“不过是些许虎豹豺狼,有何可看,你带去它见虎即可。”
严江支头与他对视,温柔微笑道:“陛下,让我一看可好?”
秦王政矜持地道:“此事再议。”
严江微微一笑,以指沾酒,在案上轻轻画出江河舆图,从北疆胡羌到南方闽越,没有城池,但江河山川清晰明确,甚至还有海岸岛屿,再于其中轻轻标出秦国之土——只是渺小一块。
秦王政目露痴迷,但还没看太久,水迹便被风干,再无痕迹,一抬头,便看到严江微笑的模样。
僵持数息,秦王将对方斟来美酒饮下,淡然道:“明日休沐,寡人便与君同赏。”
“谢王上,那臣先回宫准备,先告退了。”目的答成,严江起身道谢。
秦王点头同意,却在对方转身时突然道:“爱卿。”
“王上还有何吩咐?”严江回头问。
“子非我,安知吾心皆为大业?”秦王悠然发问。
严江本能就想反驳,但那一瞬间对方目光灼然,仿佛能看穿自己的本心。
一时竟然心生迟疑,告了声罪,便转身飞快地跑掉了。
那一瞬,耳边仿佛传来秦王的低笑之声。
……
他回到的住处不久,陛下便从包里醒来,气定神闲地看着仆人沐浴休息,坐在他榻上等他上床。
陛下明明是个人,还一定要同床共枕不肯回窝,就很为难人了。
“陛下白日梦中都醒着,难道不劳累么?”严江穿着睡衣捏起大王的翅膀,拉开,又放下,拉开,又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