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痕坐在马车里,赶车的是铁匠。
他们要前往涉谷镇,赶着马车走大路比他们徒步穿过丛林要快不少。况且经过连番剧斗,一路奔驰,雪痕的体力已经不足以支撑他再次穿越丛林了。
颠簸的马车上,雪痕心中忐忑,满脑子都是困惑,真不知道见了母亲该先问些什么。
母亲怎么会是能力者呢?她竟然连自己都瞒着?雪痕心中愤懑,如果不是在耶路撒冷得到了关于念能力的知识,自己也许永远也不会发现母亲的秘密。
雪痕开始回想母亲雪紫青生活之中的点点滴滴,十七年的生活片段在他眼前闪过,他渐渐发现了很多的疑点。这些疑点就像屋子里的尘埃,没有光线投射进来的时候是很难发现的。怀疑就像一道光,投进了他们的生活中,才让这些疑点渐渐显现。
十七年前,雪紫青一个单身女人带着他来到这偏僻落后的小村子,不依靠任何人就在这里扎下根来,如果雪紫青没有独特之处的话,在这末世,这是很难做到的。
可是雪痕因为从小到大习以为常了,所以从未怀疑,也从没想到她会是能力者。
而且还是戈隆和铁匠那曲的“师傅”。
现在想想确实很多事情都能说得通了,难怪铁匠和戈隆对母亲总是有些毕恭毕敬的感觉,总是对自家的事情特别上心……
可是母亲为什么要瞒着自己?她既然是能力者,为什么教铁匠教戈隆却不教自己呢?雪痕感到满脑子都是疑团,他整理了一下思路,觉得这些问题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母亲是不是和他们一样也是堕落者?
想到这一点他心里惴惴不安。
看着坐在对面的戈隆,他身上的纹身密密麻麻,盘根错节,如毒蜘蛛一样,以前不觉得恐怖,现在却越看越觉得觉得好像魔鬼的图画。
“你会想吃人吗?”雪痕问道。
戈隆冷哼一声,不予回答。
雪痕不气馁,继续问道:“你之前为什么要派人追杀我?是不是跟黑暗……或者说,是跟你的……‘功夫’有关?”
雪痕始终对于戈隆下令猎人们追杀他抱有怀疑,如果不是之前得到了戈隆肯定的回答,他直到现在也不会相信。因为戈隆毕竟是他的老师,教会了他那么多的狩猎技巧,对他来说曾经也和铁匠那曲一样,是值得信任的人。所以雪痕一直抱有一丝侥幸心理,认为他对自己下追杀令是另有原因,直到此时知道了他的堕落者身份,便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也许是因为受到黑暗影响的缘故。
戈隆对于这个问题似乎想要回答,但是他实在太不善言语了,而这个问题显然是很复杂,他皱了皱眉头,还是没说什么。
从马车前面传来一声叹息,是铁匠那曲。
雪痕转过头,问道:“大叔,你知道实情对不对?你告诉我,戈隆为什么要杀我?”
“你还是别问了,见到你娘就明白了……”
“不,我现在就想知道,你告诉我!大叔!”雪痕坚定道。
马蹄在硬路面上有节奏地叩响。
铁匠沉默了半晌,才说道:“这都是你娘安排的啊。”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让雪痕呆愣当场。
“我妈妈……安排戈隆……来杀我?”
铁匠沉默不语,算是默认。
雪痕愣了一会,但是马上就反应过来:这不可能。
虽然不是亲生母子,但是十几年来雪紫青对他疼爱有加,甚至胜过亲生孩子,这种感情是无法作伪的。雪痕也从不会怀疑母亲对他的感情,虽然母亲雪紫青一直瞒着自己能力者的事情,但是他相信这是有原因的。他相信母亲的判断。
所以如果说母亲要派人杀死自己……这种事情是绝对不可能的。
铁匠说话一向颠三倒四,有时候有过于夸张,他说的未必是实情。
雪痕回过头来,看着戈隆:“真的是这样吗?”
戈隆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我妈妈安排你对我下杀手?”雪痕不可置信地再次问道。
戈隆再次点点头。
一丝冷意,从雪痕心底浮现。
如果说母亲会突然性情大变,不管自己的死活,恐怕只有一种可能。
“我妈妈她,也和你们一样使用黑暗的力量吗?”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她已经堕入了黑暗。她将和那些杀害高小玲的人一样,渐渐失去自我。
戈隆看着他,沉默着,这次他没有坚定地点头,但是也没有摇头,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怜悯。
因为此时的雪痕,已经眼中噙满泪花,像是个迷路了的小孩子。
即便心硬如戈隆,也不忍再说出让他绝望的话。
铁匠再次发出一声叹息。
马车上沉默着,只有马蹄声在坚硬的路面上单调地踏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