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宿殃半天不说话,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方才,我一时冲动,抱歉。”
宿殃慌忙躲开对方的视线,不敢对视,俯身开始收拾两人摊开在榻席上的包裹。
一边嘟囔:“好了,解了毒,也该出去了。今天我们就回鸢尾岛,明日……”
“宿殃。”
顾非敌打断了宿殃的话。
宿殃故作镇定:“什么事?”
顾非敌走到宿殃身边,垂头看着蹲在榻席上的人,低声说:“虽然,我要为对你的冒犯道歉,但……”
宿殃都不敢呼吸了,对接下来将要听到的话,竟有了奇异的预感。
只听顾非敌问:“……我对你的心意,你可明白?”
蓦然,尘埃落定似的。
宿殃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他由蹲姿向后倾倒,失力般坐在榻席上,垂着头。
他思绪纷乱,一时也说不清自己的真实感受。
高兴?或许又有些害怕。愉悦?却又带着点难以言喻的紧张。还有一点点难以置信,一点点患得患失,一点点……想要退缩。
这些复杂的情绪仿佛将宿殃全部的思考能力挤出了他的大脑,半晌,他只说出一句他自己都未曾深思熟虑的话:
“顾非敌,我是魔教圣子。”
顾非敌屈膝半跪在宿殃身边,声音低沉:“我知道。”
宿殃继续说:“而你是武林盟主的儿子。我们注定是宿敌,你这,这感情……不会有好结果的。”
顾非敌盯着宿殃:“……那又如何?”
宿殃本就心乱如麻,听到这样的话,心中更加像是长满了带刺的荆棘,烦乱、刺痛,又无法下手抓挠。
“别这样,顾非敌。”他几乎慌不择路,“你是武林盟主独子,你这样对我,有没有考虑过你父亲的心情?他一定是盼着你结婚生子的吧?”
听到这句问话,顾非敌久久没有开口。
宿殃也没再多说,决定留给顾非敌想明白的时间,也留给他自己整理好情绪的机会,默默转身开始收拾包裹。
两人带来的东西不多,需要收拾的也没几样。很快,宿殃将包裹打好,最后看向榻桌上整整齐齐摞着的一叠纸页。
那是顾非敌在这段时间里默写的经书,宿殃伸手将它们拿起来翻看,借以平静心神。
顾非敌的字很漂亮,因为写的是经文,所以用了中规中矩的小楷。即便如此,笔锋间仍隐隐透出锋锐之气,一勾一划,都令人赏心悦目。
纸张一页页翻过,忽然,一篇不同于小楷的行书落入宿殃眼中。
比起小楷,行写者本人的气质。按理来说,顾非敌的小楷中都能带着锐气,行书应该更加气势逼人才对。
但不知为何,宿殃看着这页行书,竟从中感受到了几分情意绵绵的温柔缱绻。
“是你教我的曲子。”顾非敌忽然道。
宿殃下意识扭头看去,顾非敌的视线落在纸面上,没有看他。
顾非敌道:“原先那歌太悲凉,我重新填了词。”
宿殃的目光掠过一行行词句,停在最后“但愿今生与君同在”八个字上,只觉得心口烧得发慌。
“宿殃。”顾非敌再次开口,声音轻柔而低沉,“我其实看得出,你很孤独。”
没等宿殃回答,他又很快接着说:“当初在小玉楼外的农舍,我凌晨醒来,看到你一人在院中练剑,就隐约感觉到了。后来……你还记得石林阵前面那道断崖吗?”
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宿殃点了点头。
顾非敌道:“你那时一个人站在崖边,我看着,总觉得……你是想跳下去。”
宿殃一惊,反驳道:“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