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得不到什么回答的,穆千珩也没指望他说话,垂眸看到他的手,抬手想要去拉,只是还没碰到,宋槿书的手就缩进被子里。
穆千珩的手不尴不尬地在床边停了会儿,收回去了,又道:“不配合治疗,可能会落下其他毛病。”
宋槿书本来平躺,这时身子一动,翻身恢复背对着他的姿势。
穆千珩自嘲地笑笑,低头看看自己手,隔了几秒,深深吸口气,说:“我放你走。”
宋槿书睁开眼。
但他依旧不愿意回头看他,他听见他的声音,缓慢而嘶哑地传过来。
“只要你好好养身体……医生说这两个月要注意别落下病根,过了这两个月,我会放了你。”
他手在被子下面攥紧,指甲嵌入掌心里。
穆千珩说完这句,耗尽大半力气,疼痛带来的浓重无力感也一并袭来,他沉了口气,“但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以后好好活着,无论遇到任何……”
宋槿书这时候忽然起身,他身体其实还很虚弱,起身有些吃力,穆千珩见状起身去扶他,只是还没碰到他手臂,他出了声:“别碰我。”
他的手于是顿在半空。
“我不会答应你任何事,穆千珩,我不欠你的,”他指着病房门,“我不想看你在这里惺惺作态装模作样,你出去。”
穆千珩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不出去是吗?”宋槿书掀开被子,“你不走,我走。”
“我走。”穆千珩站直身子,“你不要生气,我立刻走,你不能受凉,盖好被子。”
宋槿书不知道为什么,眼睛就红了,流出来,他嘶哑地吼了声滚,却没什么气势,声音都在发抖。
穆千珩抿唇转身,迈开沉重的步子,身上衣服还是脏的,但他也不能这么开着前襟出去,他还是动手将前襟扣子扣上,走到门口,步子停了一下,“你把被子盖好,不要生气了。”
他拉开门出去,迎面碰上小柯,小柯提着装衣服的手提袋,见他便是一怔,“您怎么出来了?”
他把衣服接过去,“我去处理下伤。”
他觉得疼得越来越厉害了。
小柯赞同,“您这个伤太严重了,是该去让医生看看,但您不回病房洗手间换衣服吗?”
他摇头,“门诊那边有洗手间,我在那边换。”
小柯反应过来什么,指着病房门,“你们又吵架了?”
“没有,”他微微蹙眉,“你照顾好他。”
小柯说:“您都伤成这样他还……”
“我走了,”他往前几步,想起什么回头叫小柯,“别和他说有的没的,现在不能惹他生气,你多忍着他点儿,哄他吃饭吃药。”
小柯是不敢在他面前说什么的,只是心底忿忿不平,回到病房里,宋槿书正睁着眼在发愣,眼圈有些红。
他知道不该和宋槿书说太多,但他还是忍不住多嘴了一句,“先生伤的很重。”
宋槿书没说话。
穆千珩出去的时候他看过他白衬衣背部,是瞥见鲜艳的红点,但视线朦胧看不清,他揉了揉眼睛再看的时候他已经出去了。
他想应该不会很严重,很严重就不会在这里坐这么久了。
小柯再次热了粥端过来,支起病床上的桌子给他放上面,“我希望你能吃,但是我知道我哄你没用,先生来都没用,所以我也不想哄了,我和先生不一样,我对你没那么多的耐心,你要是自己不想活,被人拽着活其实也没意思。”
小柯在旁边椅子上坐下来,终究还是忍不住说:“你的身体是真的不适合怀孕生孩子,你为什么不懂?你就算不信,看不到吗,别人坐个小月子就半个多月,你的身体需要两个多月,别人流产就是个小手术,你这一次险些要了命,你总觉得先生对你不好,但是先生的苦你就看不到吗,他受伤了,很严重,他很关心你,为了你把夏绯云打到住院……”
小柯话说得有些混乱,也有些困惑,“就连许弋都觉得为了你不值得……先生临走还吩咐叫我不要惹你生气,我也不想和你说这些,但人心都是肉长的,我和许弋为先生做事很久了,我真的……”
他有些无力,叹了口气,又看了一眼热气逐渐稀薄的粥,“算我求求你了,你是我祖宗,你多多少少吃一点,我也好给先生交代。”
宋槿书虚软地靠着床头,手虚虚盖在小腹上,没有动。
他没有饥饿的感觉,他在想小柯的话,这一次流产确实九死一生,一般人摔一下流产不会进重症监护室,医生后来来看他,也将情况说得很凶险,他脑子是乱的,又想起孩子来,他觉得头疼,他是没法相信这一切的。
他也没法相信那男人,如果相处还需要他用尽一切办法去分辨他话里几句真几句假,那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