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一向不喜欢她战战兢兢的态度,见她说话结巴,下意识的蹙眉,走进屋内夺过她手里的汤勺,将孙子抱在怀里,说:“还不快去!”
陆大丫看了眼面露疑惑的大女儿,见她就要放下筷子,忙冲她摇头,示意她继续吃饭,自己则快步走了出去。
她刚听闻时,下意识以为是三妹过来了,还在想三妹过来有什么事,是不是身子哪里不舒服。
待走到门口见到陆冬芙时,才怔怔的道:“是二妹啊。”
她也看到了陆冬芙身后身形瘦高的男人,明白对方就是二妹的相公,看起来不太好相处,她拘谨的打了声招唿,快步走到陆冬芙面前,扯着嘴唇笑,问:“二妹今日怎么过来了?”
陆冬芙看了眼敞开的房门,拉着她在院子里的碎石路上走着,见周围没人,才担忧的说:“大姐上次回来的匆忙,我有些担心,所以闲暇之余便求了相公过来探望你。”
陆大丫不安的捋了捋耳边的垂发,小心翼翼的瞥了眼站在不远处的祁钟钰,低声说:“二妹不用为我担心,我在彭家吃穿不愁。倒是你,山上道路如此难走,你这一路上过来,多亏带着妹婿,不然若是摔着磕着,那我可以担心死了。”
“且你才刚成亲不久,应该在家里伺候妹婿,不该央了妹婿过来,免得因此惹他不快。”
一字一句全是替陆冬芙着想,陆冬芙浅笑说:“大姐不用担心,相公是个很温柔的人,倒是你……”
她仔细打量着陆大丫的脸色,只觉得几天不见,对方的脸色似乎变得苍白了。
她皱眉道:“大姐是生病了吗?怎么看起来病怏怏的。”
陆大丫下意识的瑟缩着身体,随即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了,忙说:“临溪村不比岳河村,四面环山,水汽厚重,加上前两天着了凉,所以有些发热头痛,不过二妹不用担心,彭家便是医药世家,亲眷给我把脉后还开了副药,再吃两天就能康复。”
陆冬芙将信将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她张嘴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就听到了几声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她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就看到一个二十左右的年轻男子,从竹林内的凉亭走了出来。
对方身材消瘦,个子却还算高挑,如墨的长发用布条随意的扎起,有几缕发丝落在脸颊两侧,黑发衬的对方的脸颊越显苍白,几乎没有半点血色,看上去带着久病之人的倦态。
他双眼之中也带着淡淡的血色,五官和眼神都显得有些阴郁,待见到陆冬芙三人时,他勾起嘴唇露出一个笑容,看上去倒是挺和善的。
可陆冬芙敏锐的感觉到身边的大姐瑟缩了下身子,随后便朝着那男子快步走去
,小心的扶着对方的胳膊,低眉顺眼的说:“相公。”
原来此人便是彭安,倒是跟陆冬芙想象的不太一样,不过的确是个体弱多病的男子。
对方蹙了蹙眉,却很快收敛了神色,在陆大丫的搀扶下走上前来,道:“方才就听到有客人来了,没想到居然与我家娘子相识,不知二位?”
在陆冬芙开口回答之前,祁钟钰便走到陆冬芙身前,语气淡淡的道:“姐夫,我家娘子是与大姐一母所生的亲姐妹,今日有空特地前来探望,还望姐夫原谅我等不请自来。”
彭安意外的挑眉,目光在陆冬芙上顿了顿,喃喃道:“原来如此,你们来的太匆忙,应该提前跟我招唿一声的,我也好扫榻相迎。”
祁钟钰神色不变,“是我们来的匆忙,失礼了。”
彭安又与祁钟钰寒暄片刻,本是想趁机打发掉他们,却在谈话中渐渐被祁钟钰挑起了兴致,他身子骨比寻常男子虚弱,所以站了这门会儿的功夫,额头上就渗出了汗水。
祁钟钰假意关怀道:“姐夫,不如我们去凉亭坐下详谈,我家娘子也与大姐多年未见,想必有很多女儿家的贴心话要说。”
彭安脸上的笑意微凝,道:“合该如此。”
他瞥了眼默不作声的陆大丫,对祁钟钰道:“二妹夫,这边请。”
他们二人并肩走远了,陆冬芙很感激相公的体贴,忙走到大姐面前,说:“大姐,我们找个清静的地方聊聊天?”
陆大丫却神色飘忽,闻言语气果断的说:“院子不大,就在这儿聊吧。”
陆冬芙无奈,总觉得自打来了彭家后,大姐的态度就变的怪怪的,不如当初成亲那日亲近,说的话也疏离谨慎,似是在隐瞒着什么。
眼神又显的很是急迫,就比如现在,时不时的往彭安那儿望一眼,是在担心彭安的身体吗?
陆冬芙发现自己可能想错了,她之前以为大姐在彭家受到欺辱,才着急忙慌的赶来。
可亲自过来一趟,见到彭家的几个亲眷,却发现彭家家风极好,一点不比薛员外府差,甚至规矩更加森严。
可大姐苍老的面容,和手上粗糙的皮肤,却做不了伪,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她上前一步,想抓住大姐的手与她亲近,让她不要害怕自己,可手刚落在她胳膊上,陆大丫就剧烈发抖起来,唿吸也变得急促,惶惑不安的看着她。
待意识到是她而不是别的什么人,她才吞咽口水,平复下慌张的反应。
这下子,是怎么都说不过去了。
陆冬芙皱眉,突然挽起陆大丫的袖子,就看到她被衣服遮掩的胳膊上,带着各种各样的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