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老人机正是樊锦西樊老爷子的旧手机。大年三十那天,樊澄送他老人家一只全新的智能机,并且花了好些时间教老人用智能机。樊澄和谢韵之大年初一回首都后,教老人用智能机的任务就由在家陪老人的樊家夫妻接手了。这只被淘汰下来的老人机,不知怎的就到了樊澄手上。谢韵之心想这家伙肯定是故意的,她早有此打算。
出机场的时间是晚间11点已过,很晚了,樊澄干脆和谢韵之打了一辆车,往最近几天父母亲一直下榻的那家酒店行去。等两人在夜幕中昏昏欲睡地抵达酒店,已经快要到夜里十二点了。二人下车取了行李,进了酒店大堂,就看到谢盛正坐在大堂内抽烟。
“爸?”谢韵之惊奇,“您怎么等在这里,这么晚还不睡?我不是告诉您咱们已经到了吗?”下飞机后谢韵之特意给父母打了电话报平安,让他们早点睡不要等了。
“睡不着,就干脆到楼下走走,等你们回来。”谢盛和蔼地笑道,顺便在烟灰缸里掐掉了烟。
谢叔叔睡眠不好吗?樊澄心想。
老爸这倒头就睡的人居然会睡不着?谢韵之心想。
谢盛似乎有话要说,可大概是因为樊澄在场所以不大方便,最终也没说。三人一起上了电梯回房。
“爸,我和樊澄手机都关了,接下来几天你们要有事的话,就打樊爷爷的老电话联系我们。”临到房门口,谢韵之跟父亲说道。
“发布会闹出事了?”谢盛挑眉问。
“没有,就是新剧有点太红火了,怕人打扰。咱们这不休假旅行嘛,老是有人来烦多讨厌啊。”谢韵之笑道。
谢盛似乎有些始料未及,就在樊澄和谢韵之向他道晚安,准备进房门时,他悄然拍了一下在谢韵之身后的樊澄,以只有樊澄能听见的音量轻声道了一句:
“小樊,等会儿有机会到我屋里来一下。”
他飞快地说完了这句话,便微笑着目送樊澄进了屋。樊澄心中吃惊,她本以为谢盛是要找谢韵之说话,没想到其实是找她。她努力绷住了表情,没有在谢韵之面前露馅。
大概十分钟后,趁着谢韵之在洗澡的功夫,樊澄溜出了房间,来到谢盛与梁云的房门口,就见房门是虚掩着的。她悄然推开门,就见屋内灯光昏暗,只有廊灯开着,谢盛抱着双臂静静坐在廊下,显然是在等樊澄。屋内梁云大概是睡了,并没有出现。
谢盛见樊澄来找他,打着手势示意他们出去谈。然后二人悄然出了房间,谢盛虚掩房门,和樊澄到了走廊尽头的楼梯间。
“谢叔叔?”樊澄有些疑惑,这么晚了,谢盛有什么事这么着急要和他说。
“小樊啊,叔叔今天看了你们新剧发布会的直播。”谢盛上来就语出惊人,吓到了樊澄。樊澄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回应才好,愣在当场。
“你放心,只是叔叔一个人偷偷看的。唉……也真是委屈你了,陪着做这种事。我们家芝芝,什么都好,就是选的这个职业不好。其实我一直不希望她进娱乐圈,我希望她能安宁幸福地过完一生。但这是她想走的路,我作为父亲,选择了支持她。但是现在她又把你卷了进来,实在是……我从下午到现在一直很揪心,也很担忧。”
樊澄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摇头连道:“您说的哪里话,没有的事。”
谢盛沉吟了半晌,似是终于考虑好了措辞,这才斟酌着开口道:
“如果,我是说如果将来芝芝的事业带给了她,甚至是带给你不好的影响,以至于严重影响到了私人生活的范畴。我希望你能够在她身边陪伴她……当然这是你来决定的事,我不会去强迫你。但是我作为一个父亲,这些年来始终担心她还能不能在这个圈子里撑下去。说实话,我心里一直希望她能早日放弃,我也能早日松一口气。她这些日子和你在一起,看上去快乐多了,也开朗多了。如果当真有那么一日,也许她会更需要你的陪伴和支持。”
谢盛的话说得非常委婉,樊澄却很快听明白了他的潜台词。看来谢叔叔已经知道她和谢韵之的关系了,否则不会对她说出这种话来。谢盛说这话有两层意思,一个是希望樊澄能帮忙规劝谢韵之早日淡出娱乐圈,一个是希望樊澄能始终陪伴在谢韵之身边支持她的事业。这两个愿望看似矛盾实则统一,这是他作为一个父亲,为了深爱的女儿,向樊澄发出的最真切的委托。樊澄能理解他今夜偷偷摸摸和自己说这些话的原因,恐怕谢家真心希望谢韵之退圈的人只有谢盛一人,无论是梁云还是谢韵之,好强的心态使得她们的人生永远以拼搏为主题,很难会退缩或者认输。谢盛之前对樊澄态度有些抗拒,带着考验的意思,但在这两天接触的过程中,不知何时他就接受了樊澄,以至于现在甚至有了托付女儿终生的意思。樊澄心海掀起波澜,不禁动容,她抿了抿唇,这才认真回道:
“您放心吧,不论未来发生什么事,我一定不离不弃!”
第七十七章
这天晚上樊澄和谢韵之没有睡一张床,因为太累了,她们分开来睡,以保证不会互相影响。第二天一大早又要很早出发,两家人要继续这趟行程,一路向南。
谢韵之很快睡着了,可樊澄却几乎一夜没有合眼。谢盛与她说的话一直萦绕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她觉得心头和肩头都压上了重担,沉甸甸的。但她情绪却并不低落,反倒有些高昂,有些兴奋。
她在黑暗中望向对面谢韵之的床铺方向,她沉睡时轻微悠长的呼吸声若微风一点一点抚慰在樊澄心头,缓缓将她今日积攒的焦躁拂散开去。终于在不知不觉间,樊澄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这一夜她大概只睡了两个小时不到,但做了一个很深刻很惊悚的梦。梦中的她独自一人站在舞台之上,镁光灯将她周身照得雪亮,她在这样的状况下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她眯着眼,瞧见舞台底下站着一个人,但只能看到轮廓,似乎是个女人,给人很熟悉的感觉,但样貌细节完全看不清。樊澄想迈开脚步下台,走到那个女人身边去,但不知为何身子一点也动不了,完全僵在原地,她想开口说话,但也发不出声音。台下的那个女人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突然抬手指了一下舞台侧翼,樊澄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突然看到舞台侧翼一个黑影掠出,以惊人的速度向自己扑来,并发出可怖的吼叫声。樊澄顿时一惊,随即醒了过来,吓出一身的冷汗。
呜呜呜……那可怖的吼叫声犹然萦绕耳畔,但音量低了数个分贝。此刻樊澄才辨明,那哪里是什么吼叫,只是烧水的水壶在鸣叫,水烧开了,啪嗒一声开关跳起,随即有迈动脚步的声音,不久传来了倒水声。
樊澄费劲地睁开眼,房内拉着窗帘,窗帘外透入薄薄天光。谢韵之的床铺已空,她本人此刻正站在桌旁倒水。大约是听到樊澄苏醒的声音,她扭过头来看向樊澄的床铺方向,问道:
“阿澄?吵醒你了吗?”
“嗯……”樊澄哼了一声算作回答,她此刻有些懵怔,尚未完全缓过劲来。
“怎么了?做噩梦了?”谢韵之向她这边走来,坐在了她床边,俯身凑进樊澄。她抬手理了理樊澄的乱发,看着睡眼惺忪的心上人,心中不由觉得这样睡蒙了的樊澄好可爱,唇角渐渐弯起。
“一个怪梦……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樊澄哑着嗓子道,从被窝中伸出右手,握住了谢韵之搁在她胸口的手。左手枕在了脑后,以便自己能以更高的视角和谢韵之说话。
“我只比你早醒了十分钟,刚刷牙洗脸完,烧了水。”谢韵之笑道。
“几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