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少瑜见她那浑身不适的模样,嘴角忍俊不禁。
他点了点头,带着绿宝出了四合院。
赵玉娇在院子里晃了一会,见贺嬷嬷去了她娘的房间,连忙一溜烟地出了大门。
门外,绿宝不见了,只有纪少瑜等在那里。
“咦,绿宝呢?”
赵玉娇问道,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像是被纪少瑜抓包一样。
“我让她去取了,我娘知道放在哪里。”
纪少瑜说完,嘴角含笑地望着玉娇道:“在我的面前,你不用觉得不自在。”
“你大舅就能找到贺嬷嬷,想必也是费了一番功夫的。”
“现在的赵家虽然还是闲散之家,可日后就说不定是顺昌府治下的书香门第,你总是要习惯的。”
赵玉娇闻言,苦笑道:“我就说吧,我大舅舅肯定是有深意的,都劝我姐姐和我忍着些了。”
“从前泥田里捉黄鳝泥鳅的日子不想了,上山放马砍柴的日子也不念了,偷摘果子地瓜也不敢提了。”
“可我们就不是那块料,雕不成精美之玉。”
纪少瑜见玉娇说得惆怅,好像再也回不去一样。
他当即大笑出声,拍了拍玉娇的肩膀道:“赵家越来越好,你和你姐姐也会慢慢长大。”
“这样苦乐交织的日子很有趣,你应该要好好体会才是。”
“我相信以你两位舅舅的能力,只要你大哥争气,再扶赵家上几个台阶不是问题。”
赵玉娇抬头望天,感觉额头上全是黑线。
她从前怎么没有发现,最有野心的压根就不是她大哥,而是两位舅舅呢?
这确实是上了几个台阶了,她和姐姐都很不适应。
再上几个台阶,她只能说,留给她大哥的孩子们慢慢享受吧。
有些习惯,还是与生俱来的好。
就像宋子桓,踹长安的屁股都踹了百八十回了,一点都不会觉得不适。
她对绿宝说几句重话,都会觉得脸红呢。
这可怎么比?
“我就是在想,我姐姐压根不想嫁去处处讲规矩的人家。”
“可最近上门提亲都是县城里有底蕴的人家,这可怎么办啊?”
“再慢慢选吧,不着急。”纪少瑜轻笑道,这一世余家比上一世崛起得要早。
他也不知道赵玉婵的姻缘会不会有什么变故?
赵玉娇愁啊,这一世她大姑姑根本不敢帮她姐姐牵什么红线了。
那个坐在银铺子里的清雅少年,都快成为她儿时的一个梦了。
可那曾是她真真实实的姐夫啊!
苍天,难不成她要带着她姐姐天天去逛银铺子?
绿宝回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自家小姐哭丧着脸的表情。
她当即谨慎道:“小姐,绿梅拿来了。”
赵玉娇接了过去,然后对着纪少瑜道:“谢谢少瑜哥哥。”
纪少瑜看着门口道:“进去吧,出来太久也不好。”
“有什么需要的,就让绿宝来找钱升,我会留他在家里,有什么事情他会去县城告诉我的。”
赵玉娇点了点头,觉得纪少瑜对她好得有点过分了。
可她把话哽在胸口,那里除了暖暖的,还有酸,还有疼。
就好像明知道要拒绝那些好的,可却怎么也拒绝不了。
第186章 相认
赵玉安在私塾里上课的时候,有学生私下议论,说他娘被放出来了。
还说他外婆家不让他娘进门,现在他娘沦为要饭婆了。
他突然就回想起,他在南山寺遇到的那个妇人。
浑身脏兮兮的,看他的目光总是在闪躲,声音也一再哽咽着,明显深深地压抑着什么?
赵玉安几乎可以肯定了,他迫切地想要进城去。
可私塾没有放假,他若是请假便需要先告诉他爷爷。
他还没有做好准备好跟他爷爷说些什么?
赵玉安忍了十几天,夜不能寐,神思都有些恍惚了。
赵福明和赵毅光看在眼里,便在玉娇生辰的前一天,让家里的车夫黄飞平送赵玉婵和赵玉娇去县城里买生辰礼物。
赵玉安得知以后,便跟他爷爷说想要一同去玩。
赵福明自然同意,于是他们姐弟三人便在三月十七的早上进城了。
到了县城以后,他们将马车停在了书斋,黄飞平的脚不太好,便在书斋里等着。
赵玉婵和赵玉娇在红芹绿宝的陪伴下,去了热闹的集市上。
赵玉安一边跟着,一边四处张望。
赵玉娇心里知道他想来县城是干什么,便对着他道:“书斋你认识吗?”
赵玉安点了点头。
“那你自己去逛吧,喜欢什么就买什么,我跟你二姐逛得很慢,怕你等不了。”
“你要是提前买好了,就回书斋去等着我们就好,不认识路就叫辆马车送你过去。”
赵玉安面上一喜,高兴地扬起嘴角道:“三姐,那我先去逛了。”
赵玉娇见他那迫不及待的样子,点了点头。
待她走了以后,赵玉娇便对着红芹道:“你去跟着他吧,不管他做什么都别惊动他,只要看着别被人拐走就行。”
红芹看向赵玉婵,赵玉婵点了点头道:“你快去吧,我们有三个人呢,他一个人我也不放心。”
红芹闻言,这才慢慢跟了上去。
赵玉婵挽着赵玉娇的胳膊道:“行啊,都会安排人做事了。”
赵玉娇靠向她道:“家里就数你最精了,难得你会不知道吗?”
赵玉婵笑了笑,拉着赵玉娇去买东西去了,也不再提赵玉安的事情。
…
赵玉安找了好几条街,额头上都急出了一层密汗。
最后在卖菜的那条街找到了那个他所熟悉的背影。
背靠着一个破了的背篓,面前摆着几堆蔫蔫的野菜。
换了一声素净的粗布衣裳,头发也梳起来了,看得见沧桑疲惫的面容。
与记忆里的人相差太远了,赵玉安差点都不敢走过去。
老了许多,手背上的青筋凸显着,双手有着厚厚的茧和细小的伤口。
赵玉安慢慢地走了过去,他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只是却觉得心里酸得厉害,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杨春兰蔫头耷脑的,精神头不太好。
她以为是买菜的客人来了,把那菜翻了翻,出声道:“买吗,两文钱一把。”
面前站着的人没有说话,杨春兰看了看那双鞋子,心里有个慌乱的念头。
果不其然,她抬起头时,只见赵玉安站在她的面前。
杨春兰菜也不要了,站起来就要跑。
赵玉安一把抓住她,她慌张地推拒着,嘴里喊道:“你走,你走!”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赵玉安没有说话,只是眼圈红了。
他想起小时候,他生病了,他娘就一直背着他在院子里走。
家里做了什么好吃的,也要往他的碗里夹。
他若是从来没有见过她,不曾得到过她的关爱,那边也就罢了。
可那点记忆反反复复的,牵扯出更多,让他的心难以平静。
他死死地抓住他娘的衣角不放,好半天才喊出一声:“娘!”
杨春兰的身体猛然僵住,连挣脱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看着赵玉安,哭着道:“你走吧,你回去好好过日子。”
“你没有娘,没有。”
赵玉安擦了擦眼泪,帮她把野菜捡在背篓里,然后提着道:“走吧,我带你去吃饭。”
杨春兰被他牵着走,神情满是痛苦。
她恍恍惚惚地跟着儿子走,每一步都像是有刀在戳她的心窝子一样。
她这张脸老了,从前很多相熟的人都不认识了。
可她却认识他们,一个个的,体面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