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到底没依万氏的意思,狠狠地惩罚的陆清竹,只让她回漪澜院去闭门思过,这几日不许出门。
陆清竹倒是没想到陆通怎么这么好说话了,闭门思过又不是什么大事,权当静心养性了。
然而,万氏听见这个消息却不得了,气得一把摔了桌上的茶杯。这样似乎都还不够撒气,又把能看见的东西一通砸碎。
先骂陆清竹白眼狼,尊卑不分,故意辱骂嫡母。又骂陆通负心汉,厚此薄彼,全然不顾她的尊严,只护着庶女。
万氏嚷嚷了好一阵,如意园里鸦雀无声,丫鬟们躲得远远的,无人敢上前劝阻。
万氏最后气得瘫坐在椅子上,流泪满面,捶胸顿足的骂着:“这个薄情寡义的男人,我就知道……他偏心,还是护着那个贱人的女儿……不要脸的男人,李氏那个贱人死了十年了,你还念念不忘!”
屋子里被万氏砸得一片狼藉,凌乱不堪,陆清荷劝了一阵无果,只能让人先进来收拾,坐在万氏身边,温声安慰:“母亲,您别生气了,小心气坏了身子!”
“那个小蹄子就是故意的,翅膀硬了,想着要去勾搭那些有权有势的男人了。”万氏喋喋不休的骂着,一想到陆清竹今日说的那些话,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尤其是让她想起了李氏,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
陆清荷倒了一杯茶来,伺候万氏喝下:“母亲别担心,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有您和父亲安排,哪有她自己选择的道理!更何况,这男婚女嫁,讲究门当户对,一心做着不着天际的白日梦,也是枉然!”
万氏抹了抹眼泪,恨恨道:“可你父亲向着她呢!我能怎么办?他一心想要攀上太子府那根高枝,这陆清竹现在是娇贵的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了。”
陆清荷明媚的眼眸里掠过一抹算计,轻笑道:“母亲若想治一治陆清竹,也不是没有法子,眼下就有一个好机会,母亲忘了?”
万氏有些茫然:“什么机会?”
“您忘了常夫人了?”
万氏迟疑着:“你的意思是说……”
陆清荷点头,缓缓道:“常夫人不会无缘无故的来找您闲话家常,说难听点,常家也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名流世家,纡尊降贵来我们这里是为了什么?”
必然是另有所图啊!
可是万氏不太相信,常夫人和常公子会看上陆清竹,虽然只是继室,可常家是名门望族,常玉又无子嗣,续弦和原配也没多少差别。
“可那常家公子,真的看上陆清竹了?”
陆清荷勾了勾唇,笑颜如花:“看没看上,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万氏拧着眉,一言不发,陆清荷靠过去,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半晌,万氏才瞪大眼,犹豫着看向陆清荷:“这可以吗?”
陆清荷不以为然:“又不是什么出格的举动,怎么不行?常公子若是看上了陆清竹,是她的福气。常夫人自然也会感激您,将来我们和常家做了亲家,便有极大的好处。”
万氏摇头道:“可我总觉得这事不妥。”
“母亲别忘了,陆清竹是怎么不把您放在眼里的,您受得了,女儿可不愿让您受委屈。”陆清荷语气愤然不已,眸光沉沉。
说起这个,万氏最后一丝犹豫都消失了,拍了拍手,果断道:“那好,我明日就给常夫人送拜帖去。”
秋闱第三场结束后,陆清竹彻底放松下来,这几日虽未出门,可难免还是提心吊胆的。但陆长筠好在信心满满的样子,他直言考中应该没有问题,只是不知名次如何。
但陆清竹觉得,名次暂且不论,只要能考中,就是最后一名也没关系,再努力一些,明年春闱前五十进士及第也不是没有可能。
如此,陆清竹倒放宽了心,陆长筠表面上虽不着急,可等待放榜这几日还是坐立不安的。
日子慢悠悠的晃过,总算到了八月十八放榜这日,陆清竹早早的就起床,陪着陆长筠去贡院看榜单。
贡院外,早早的被围了一个水泄不通,数不清的考生挤在榜前,等着放榜。
陆清竹陪着陆长筠等待的时候,见兄长面无表情,浑身紧绷,不禁笑:“大哥是怕考不中第一名吗?”
陆长筠摇头:“第一名多半是高嘉行。”
高嘉行文采出众,是极为出色的佼佼者,陆长筠有自知之明,能考中已经是奢望,他有预感,自己的名次肯定是中间靠后,第一名无论如何也不可能。
临近午时,礼部的人终于大张旗鼓而来,九门提督领着一队士兵护卫秩序,礼部尚书命人将一张三尺余长的红色的榜单挂在墙上。
看榜的考生蜂拥而至,陆清竹身为女子不好去挤,陆长筠让她在一旁等候,自己去看榜。
陆清竹等待的时候,偶尔会听见一声尖叫,有人不顾形象的喊着:“我中了、我中了……我终于中了!”
还有人垂头丧气,摇着头流着眼泪,失落的离开。
陆清竹一时唏嘘不已,这些参加的学子中,年轻的只有十三四岁,年纪大的已经年过不惑。
寒窗苦读十数载,一朝成名天下知!
然而,不如意之事十中有九,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偿夙愿。
有人笑,自然就有人哭!
金榜题名,是许多男子一生梦寐以求的梦想。如今名落孙山,也难免情绪波动,痛哭流涕了。
陆长筠还没过来,陆清竹紧张的等待着,来回踱步,险些撞上一个人。
“对不起……”陆清竹一凛,连忙低着头道歉,来人却沉默了一阵,略显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陆小姐?”
陆清竹错愕的抬头,便见一张带着欣喜的俊脸:“世子?”
第42章 表白
陆清竹还没来得及多说,盛兰舟已经扬起了笑容,好奇的问:“我远远的就看见你了,你在这儿做什么?”
远远的看见了?那她愁眉苦脸的样子岂不是很难看?
陆清竹略尴尬的笑了笑:“今日放榜,我陪大哥来看榜的!”
盛兰舟颔首,眉眼间有温润的笑意:“如何了?是否中了?”
“尚且不知,我大哥还在看呢。”陆清竹见盛兰舟只身一人也有些疑惑:“世子也是来看榜的?”
“是啊,我同舍弟来的,他跑得快,早不见人影了。”盛兰舟语气间,颇有些无奈。
陆清竹略拘谨的哦了一声,表示知晓,便沉默不语,气氛渐渐凝滞。
盛兰舟转过头去看着陆清竹被太阳晒的有些发红的脸颊,嘴唇微张,本想说句关心的话,可话到嘴边又变了:“上次的事,我代表我母亲向你道歉,希望你不要介意,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陆青竹故作不知,露出茫然的表情:“王妃有说过什么吗?我记不清了,世子。”
盛兰舟哑然,本来酝酿好的情绪都被堵在胸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好半天才叹气道:“我母亲性格是强势了一些,这些年我父亲驻守边关,已经四五年没回过京城了。母亲一人抚养我和弟弟长大,实在不易,她希望我娶一个门当户对,有利于我前途的妻子!”
陆青竹脸上的表情微微一滞,僵硬的勾了勾唇,说话的语气却没有起伏:“那便恭喜世子了。”
看到陆清竹淡漠的态度,盛兰舟忽然觉得一阵心慌,有些着急的说道:“我其实并不同意我母亲的想法,两个人在一起一定要是两情相悦,你情我愿。非要拿姻缘和前途结合,是不会幸福的。”
陆清竹的心怦怦乱跳,可想起那日顺安王妃说的那些话,一盆凉水浇了下来,莫名的越来越冷静,盛兰舟看她的眼神越发的炙热,让她有些无所适从。但她到底还是忍住了,轻轻一笑,问:“世子想说什么?”
“我……”盛兰舟只吐出一个字,就发现剩下的话,没有勇气再说出口,他想说他会说服顺安王妃,断了她的念头,然后娶你为妻!
可盛兰舟明白承诺的意义有多沉重,他喜欢陆清竹,可要娶她实在不容易,‘一定’两个字他无法保证,所以不敢轻易承诺。
但他会努力,为自己的幸福而争取!就是不知,陆清竹是否也一样愿意,给他这个机会。
陆清竹的心渐渐恢复平静,那一点朦胧的心思,渐渐有了头绪。
在今日之前,她或许还有一丝期待,一丝不为人知的奢望。
可就在方才又遇见盛兰舟时,那些波动的情绪,通通归回原处,再也理智不过。
盛兰舟一身披星戴月般光华,尊贵耀眼。他本是顺安王世子,将来的要继承父爵,掌管顺安王府。
他的妻子,理应与他门当户对,郎才女貌,而不是随随便便娶一个对于自己毫无帮助的女子。
豪门世家的姻缘就是这样,家族荣辱兴衰与两情相悦的姻缘,甚少能够兼得。
陆清竹明白,即便自己曾有一瞬间的怦然心动,可往往现实摆在眼前,让她不得不理智,不再去做那不切实际的梦。
更何况,她与盛兰舟交情不深,那点感情还未到非君不嫁,非卿不娶的地步。
时间能冲淡一切,只要以后不再见面,这一点微不足道的感情,就能烟消云散。有些问题,只要想通,就不会再烦恼。庸人自扰,本就是自己的原因。
陆清竹深吸一口气,眨了眨眼,掩盖住那丝将要溢出的薄雾,正色道:“世子,往事不必再提,您有您的大好前程,锦绣未来,何必拘泥于一方困顿之中,无法自拔!”
盛兰舟蓦然一怔,想起那日在报国寺时,陆清竹也说过同样的话。当时她是指棋局,现在呢?
盛兰舟忽然觉得有些慌乱,着急慌忙解释道:“不,我对你,是……真心的。”
陆清竹觉得有些话,还是不说透了好,以免彼此尴尬,她弯了弯唇,笑容浅浅,轻声道:“世子别说了,我去看看榜。”
看榜的人渐渐散去,陆清竹见人少了,也跟着凑过去。
盛兰舟在身后望着她纤细的背影,欲言又止,一丝落寞自眼底闪过,最终化作自嘲的笑。
陆清竹心里叹息一声,只当没有看见,加快了脚步,往陆长筠那边走,才走近,就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陆兄,恭喜啊!你中了二十一名呀,恭喜恭喜,厉害厉害!”
那声音正是盛兰洵,陆清竹听到那一声‘陆兄’心中一喜,忙挤过去一看,红色的榜单上面,赫然写着陆长筠的名字。
出乎意料的排在前面二十一名,已经是极好的成绩了。
今年秋闱的第一名,毫不意外的是高嘉行。
陆清竹担忧了许久的心,终于彻底放松下来,脸上扬起欣喜的笑来。
陆长筠也是面露喜色,红光满面,可还是维持住了激动的心情,客气的与盛兰洵拱手施礼:“盛小公子客气了!”
盛兰洵笑嘻嘻的说:“当真不是客气,你是真厉害!看看我,读了这么多年书,竟然没有考中,真是遗憾!”
盛兰洵虽这样说,可语气里,分明没有一点失落的样子。
盛兰洵这才注意到陆清竹,咦了一声,惊喜道:“陆二小姐,你陪你兄长看榜吗?恭喜啊,你大哥高中了!”
“同喜!”陆清竹福了福身,轻笑道:“多谢盛小公子。”
盛兰洵看着陆清竹,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十分熟稔的把手搭在陆长筠肩膀上,笑道:“为了庆祝你高中,不如今天晚上和我们一起去天香楼,摆上几桌席面庆祝一下,如何?叫上嘉行和一众同窗!”
陆长筠连忙摆头:“不敢不敢,在下身份卑微,岂敢和小公子一起庆祝,还是免了吧!”
盛兰洵不以为意:“什么身份卑微?大家都是同窗,一起吃顿饭又不算什么!更何况,现在你已经考中了二十一名,你看看这榜单上,眼熟的人有几个?你就别推辞了,晚上我来找你,咱们一起去天香楼,好好的聚一聚,为你庆祝!”
“盛公子,这……”陆长筠还是有一点为难,那边突然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盛兰洵,你又在胡言乱语什么?”
盛兰洵一听见兄长的声音,就吓得变了脸,不复嚣张:“大哥,真是遗憾,我没有考中!”
盛兰舟尚且因为刚才陆清竹的那些话郁结,现在也懒得和盛兰洵多说,他落榜是意料中的事,没本来就没有多大期望,现在也不会觉得失望和遗憾。
盛兰舟淡淡道:“这一次既然没中,那就等三年吧,你才十八岁,还有的是机会!”
听闻这话,盛兰洵脸都垮了,差点就哭了:“什么?还要考?我不要考了!我不想读书了,大哥。”
盛兰舟面无表情的看他一眼:“你一事无成的,你不读书你能做什么?整天无所事事,喝酒打猎的,你说你还能干什么事情?”
盛兰洵被戳中短处,可一点没有害臊的意思:“所以我有自知之明啊,你看那些人,都当祖父了还没考中,白白浪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