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宿川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江灼的问题,他坐了一会,看着夕阳透过窗帘缝隙映在地板上的光斑,好像自言自语一般地说道:“我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是在傍晚,你自己坐在窗前的地板上搭积木,我爸爸推我过去,让我跟你一起玩,和你说话。他们都觉得是我在陪你,其实不是的,是我每天都盼着能和你在一块,我从小就喜欢你,爱跟你玩。”
江灼默然无语,云宿川缓缓地说:“长大了之后也是如此,你是我生死相交的兄弟,在我心中,没有任何一个人的地位能比你重要。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想要的更多。我想跟你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想每天早上睁眼就能看见你,想每天晚上回到家中能和你一起吃晚饭,我喜欢听你说话,喜欢看你笑,会……有欲望,我不愿意咱们之间会出现任何一个人,比你我还要亲密……”
云宿川看着江灼,字字郑重:“你问我怎么会这样,我也不知道,但我就是喜欢你。”
晦暗的光线中,他眼中的热烈如同燃烧的火焰。
“可我……”江灼沉默了很久,终于还是决定直截了当:“无法接受。”
他说道:“你死心吧。”
云宿川唇边泛起一丝自嘲的苦笑,这么多年的求之不得千锤百炼都过来了,他听到江灼的回答,心中竟也没有太多痛苦失落的感觉。
毕竟这就是江灼的性格。他现在自然不可能对自己抱有同样的感情,也就不会留出半分暧昧游移的余地。
所以云宿川也轻描淡写地回答他:“你让我死心不可能的,这谁也控制不了。”
他一边说,一边并指在地下那堆冰蓝色的粉末上面一点一提,一片红雾从上面蒸腾而出,凝聚成滴。
江灼心里一片茫然,怔怔看着,云宿川牵过他的手,他下意识地一抽,没有抽动,云宿川的指尖就在他掌心一滑,原本被注入的鲜血寿命重新归还。
做完这件事,他把江灼的五指包拢,轻轻握成拳,垂眸笑了笑道:“你的,收好,不要随便给人了。我可……舍不得用。”
云宿川的眉宇间有些失落惆怅之色,看过来的目光当中却依旧带着脉脉温情,江灼深吸口气,几乎不敢看他:“你先别说了,你先让我冷静一下。”
他整个人简直都恍恍惚惚的,急需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沉淀一番,说完之后梦游一样从地板上站起来,开门就要出去。
两人本来住一个房间,云宿川起身拉住他道:“你要去哪冷静?”
江灼还没想好,顿了一下,云宿川弯腰将地上翻倒的椅子扶起来,说道:“还是我走吧。你在这待着,我去外面开一间房,今晚不回来了,你自己好好睡。”
他怕江灼拒绝,说完之后推开门就出去了,走的干脆利落。
直到走出好长一段之后,云宿川的脚步才停住了,他靠在墙上,缓缓地舒出一口闷气,手心背后,均是薄汗微湿。
就在刚才,他有那么一刻,真的想疯上一回,不管江灼愿不愿意,占有他,把他带在身边,永永远远地在一起,用最为粗暴的手段达成自己的心愿。
可是云宿川也知道,自己永远都不会那样做。
就像他对江灼说的那样,他到现在也记得两人初见的样子。那个孤孤单单的小男孩,独自坐在落地窗前,沉默地搭着一盒积木,他背后是摇摇欲坠的夕阳。
四岁的云宿川走上去,想逗他开心。一如二十多年后的今日,他还是希望江灼能够开心。他永远不会伤害他。
云宿川站在原地抽了根烟,这才随便找了个借口去跟梁导演说了一声,独自在拍摄地的就近的地方找了个旅馆住。
江灼在窗前站了好一会,目送着云宿川从院子里出去,见他的状态似乎还好,这才重新拉上了窗帘。
他漫无目的地在房间里绕了几圈,然后一头扑到床上,把脸埋进被子里,烦到想闷死自己。
他心里无端愤懑,也不知道是生气云宿川竟然瞒了他这么多年,还是生气自己太过迟钝,不能给对方回应。如果今天说这些话的换一个人,江灼看都不会再多看对方一眼,只可能干脆利落地从此断绝往来,但是云宿川对于他来说,终究是不一样的。
江灼狂躁地捶了旁边的枕头几下。
枕头道:“哎呦,生气啦?”
江灼的手一顿,枕头友好地说:“生气就多捶两下呗,反正我也不怕疼,也捶不坏。做人做枕头,最重要的都是开心。”
云宿川的床在旁边说道:“你自己叨叨什么呢,人类又听不见你说话,没长嘴还那么话痨。”
江灼的枕头道:“做床最重要的也是开心,我看在你主人走了你心情不好的份上,不跟你计较。”
“喂,那张床。”窗帘也忍不住加入了这场谈话,“来分析分析,你的主人为什么要走,他是失恋了吗?”
云宿川的床道:“是吧。人家都说不喜欢他让他死心了,还不叫失恋?哎呀,这么一想好担心,他不会去跳楼吧?”
“放心好了。我刚才在窗户外面看见他了,自己用腿走到楼下的。”
窗帘道:“我就是奇怪,为什么你的主人失恋了,拒绝他的人要生气地捶枕头。一点爱情杀手的冷酷无情都没有。这种时候,他正确的姿势不应该是靠在窗口喝一杯伏特加,然后陶醉地说上一句‘爱情,都是狗屁’吗?”
江灼:“……”
靠,他本来想安静一下,结果走了云宿川一个,又冒出来这么多多话的,比刚才还要烦人。捶枕头有什么值得讨论的地方吗?他不捶了!不捶了行不行?!
事实证明是不可以的,物品们已经被有关于“恋爱”的话题引起了兴趣,你一言我一语地没完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