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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双莺笑着眨了眨眼睛,挽起刘艳华的胳膊,将头枕在她的臂弯里撒娇。心里却是冷嘲着周爱党夫妻:蠢货!
  一边跟周爱军闹,一边又顾忌方家答应的工作机会。
  怎么想的!既然要闹,就往死里闹。不忿周爱军得到的好处,天天生事,偏又不敢下狠心跟他做对。两边关系都僵得跟冰一样了,还指望人家给你工作?脑子坏了吧!
  既然他们有所顾忌,那么她就帮他们把这顾忌彻底撕掉。
  没多久,周家再次闹腾起来。
  从宴席上回来的人群听见动静,一个个皱起眉头,满脸不悦。
  “周爱军,你玩我!老子今天宰了你!”
  “二哥,你冷静点,你先把锄头放下!”
  “啊,你们要干什么,要杀人吗?”
  ……
  喊打喊杀的声音传来,刘大花脚尖转了个方向,朝周家去。身边人拉住她,“你去干嘛?随他们闹去!别让他们找机会赖上你,蹭一身骚。”
  “他们若只是闹,我当然不管。可我听着这声音不对。周爱党把锄头都扛上了,这要是往脑袋上一砸,那还得了?总不能真闹出人命来!我们家金水做了这么多年的村支书,可还想往上升一升呢!”
  出了人命官司,村干部当然会受影响。
  刘大花执意要去,身边几个人也干脆跟过去。众人推开门,便看到周爱军满院子跑,周爱党凶神恶煞,举着锄头在后头追。方佳佳远远站在屋门口,吓得一张脸白得跟纸没啥两样,虽然十分害怕,心里却更是担忧,恐周爱军一个不慎遭了周爱党的毒手。
  她又惧又急,眼见周爱党就要追上周爱军,一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下意识抬脚跨过门槛,往前去。
  哪知没走两步,脚下一滑,啊一声尖叫,重重摔下。
  方佳佳只觉得浑身疼,尤其肚子,温热的液体从身体里流出来。
  方佳佳低头一看,双眼睁大,“血?血!肚子,我的孩子!爱军!爱军帮帮我!快来帮帮我!”
  刘大花等人到底帮了把手,将方佳佳扶到床上。他们都上了年纪,也是怀孕生产过好几个的。怀孕期间见血的不少,稍微流点,量不多,还能保。但冬天的棉裤厚,血水能把棉裤浸透,染红了一片,这情形怕是不大好。
  出了这样的状况,周爱党懵了,周爱军更是懵了。
  方佳佳额头全是汗,疼得嘴唇发紫,“救我!救孩子!求求你们!”
  有人提议去请李大夫。刘大花摇头,“李大夫怕是不成。不过还是得把人请过来再说。你们一个人去请李大夫,一个人去牵牛车。赶紧把人送医院,让李大夫跟着去,稳妥些。”
  这头一团忙乱。
  那头。周双莺双手撑着下巴,靠在窗台看着这一幕,嘴角慢慢弯了起来。她心满意足地轻轻将窗户的缝隙关上,拍了拍手上的灰,冷哼道:“让你上辈子害我妈!这辈子我也让你尝尝小产的滋味!”
  今日刘家舅舅来得巧,让她找准机会不动声色挑拨了周爱党和张丽芬。不过,即便没有刘家舅舅,她也是有办法让周爱党和周爱军对上的。总归她昨晚做的准备功夫不能白费。
  院子里面偏向周爱军门口那一块,她早泼了肥皂水。要不是如今油太精贵,家里没多少,她是打算用油的。肥皂水浓度弄高一点,效果也不差。
  两边打起来,大家气头上,自是不会注意这些细节。吵吵闹闹,你追我赶中,总有人中招。在她看来,这个中招的人是方佳佳最好。不是方佳佳,不论是谁,她都不亏。便是方佳佳今天逃过一劫,她也还有别的法子。
  周双莺坐在床上,听着外头闹哄哄的声音,心情舒畅。再看这间屋子,便更加高兴了。上辈子,即便后来分了家,他们一房也只得了一间屋子。他爸妈都是只会地里刨食的人,没别的本事。日子过得紧巴巴。
  还是等她上了初中后,他爸才终于存够了钱,另寻宅基地盖了两间房。在此之前,她都跟父母住在一起。一个屋子,用木板隔开,爸妈住外间,她住里间,逼仄拥挤。
  她还记得自己小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有一间自己的屋子,可以布置成自己喜欢的样子。每年生日,她许的都是同一个愿望。
  这辈子,她提前数年实现了这个愿望,弥补了上辈子儿时的缺憾。这屋子虽然简陋,但却是她独立的空间。她的日子终归是会越来越好的。而那些害过她的人,也都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周双莺嘴角勾起,脸上笑意盈盈,只是转瞬,又落寞起来,她转过头,看着梳妆镜中的自己,轻轻撩起刘海,依稀可见右侧眉角到额上一道浅浅的痕迹。其实并不算太明显,但于周双莺看来,却是非常碍眼,也极为闹心。
  她咬了咬牙,伸腿狠狠一踢,将面前的桌子踢翻在地。
  ********
  方佳佳流产了。
  周爱军恨上了周爱党,冲回家直接给了他一拳,将其摁在地上打。可惜没打几下,周爱党就反杀了回去。
  周爱军从小读书,就没干过重活,哪里是常年下地的周爱党的对手?不过他到底是个大男人,心眼又多,会使手段钻空子下死手。因此周爱党倒也没讨到多少便宜。两个人皆是鼻青脸肿。
  方家非常生气,指责是周爱党害死了他们家的小外孙,让自家宝贝闺女损了身子。这是故意伤人,扬言要报警抓他。
  周家惹了上水村的众怒,为全村人不喜。但即便如此,也没有让外人来随便欺负的道理。如果说是周爱党打了或是推了方佳佳,导致其出事,这话还说得过去。方佳佳自己摔的,即便有周爱党的因素,也只能说是意外。
  上水村的人自是不肯依。许多人都能作证方佳佳是自己脚滑。方家不能张口随便安罪名。方家本也没指望真能借此将周爱党治罪,不过是想威慑住周爱党,再谈后续。眼见这法子行不通,便提要周爱党赔偿。
  周爱党直接拍板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有本事方家杀了他。
  方家敢杀吗?自然是不敢的。
  方母再精明,碰上这种无赖做派,也没辙。只能带着一肚子气来,又带着一肚子气回去。
  这些天,周家热闹非凡,却都与沈煦无关。他不曾出面,田松玉也不曾。便是两个孩子都被他拘着不往那边去。
  即便如此,周家的各种消息也自有人事无巨细,说给他听。
  田松玉看着刘大花说:“方家会不会记恨咱们村,往后咱们交公粮的时候,会不会为难我们?”
  刘大花不以为然,“咱们交公粮,可都是拿的新收上来的晒干的好米,没滥竽充数,也没掺沙子糊弄人。他能怎么为难?副站长怎么地?上头不还有正的吗?当粮站是他家开的啊!
  “他要敢为难我们。我们就去找站长!站长不管,我们还能找公社书记,县委书记!他方家真当我们上水村没人了?一个破副站长,还能只手遮天?”
  沈煦轻笑,“大花婶这话说得好!方家想对付某一个人,或许可以。但要对付整个上水村,还没这个能耐!别的不说,刘叔跟公社的关系好着呢!建设哥他姑父还在县政府工作。咱们怕他?”
  若非如此,刘金水哪能压下周大海,稳坐村支书这么多年?即便刘家这位姑父只是县政府下面的一个小公务员,没啥头衔,更没啥职权,但好歹是吃政府饭的,在政府部门总有交好的同事,也是一门人脉。
  刘大花听得心里熨帖,脸上笑得更欢喜了。
  晚上。将沈辰哄睡后,沈煦闲下来同田松玉聊天,窗外响起咚咚咚地敲击声。沈煦走出去,便看到周爱红。
  “你之前让我盯着莺莺。我一直注意着她。”
  “你发现了什么?”
  “四嫂出事那天清早,天还没亮的时候,我起床上茅房,看到她拿着木盆玩水,还把水撒的到处都是。我当时只觉得奇怪,这大冬天的,地里没活,大家都起得晚一些。大哥大嫂都没起,她一个孩子怎么就起来了。但也没往深处想。
  “后来四嫂摔了,就是因为踩到她泼的水。可我也只以为是巧合。但这两天,我发现不对劲。每次有人提起四嫂流产,她似乎都很高兴,心情特别好。
  “今天……今天我还偷偷听到她在屋里自言自语,说方佳佳搞定了,该轮到四哥了。四哥以为他攀上方家,就能保住工作,节节高升?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周爱红只觉得浑身发冷,不是冻的,是被周双莺吓的。她可没忘记周双莺说这些话时的眼神,宛如一条毒蛇,随时能将你咬一口。
  当初沈煦让她盯着周双莺,她还奇怪周双莺一个翻过年也才七岁的孩子,有什么好盯。但为了能吃上一碗饭,她啥也没问,闷声照做。如今她总算知道了!这哪里是孩子,哪有这么可怕的孩子!
  “她打算怎么对付周爱军?”
  周爱红摇头,“我不知道。听着似乎是要让他丢了工作。”
  “你没被她发现吧?”
  “没有,我很小心。”
  她哪敢让周双莺发现!
  沈煦点头,紧紧盯着周爱红,“那么你现在怎么想?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周爱军,让他有所防范吗?”
  周爱红愣住,转瞬低下头,咬紧下唇,“我不会说的。”
  她的声音很轻,眼中带着几分怨恨。
  周爱军怪她嚷出卖方子的事,她又何尝不怪周爱军呢?明明卖方子的人不是她,得利益的也不是她,周爱军凭什么怪她?凭什么分家分粮食都没她的份?凭什么在家里其他人面前几次三番说是她的错,让妈跟二哥更恨她?
  周爱军倒霉关她什么事?她才不说!
  “倒也好,你若是说了,周爱军未必会信。即便信了,怕是也不会为你保密,到时候嚷嚷出去,周双莺就知道是你偷听了。这样对你不好。”
  周爱红一顿,这点她竟是没想到。一抿唇,周爱红道:“我不会说的!”
  同样的五个字,语气截然不同,态度更坚定了几分。
  沈煦点头,从家里端了一小碗豆腐炒肉给她,“你也有好些时日没吃过荤了,藏着点吃,别让家里人看见,到时候就留不住了。”
  周爱红咽了把口水,欣喜接过来,“谢谢三……不,沈哥。”
  “周双莺那边,还是给我盯着。但别盯得太紧,小心被她发现。”
  “好!”
  不就是盯个人吗?有饭有菜还有肉,她可以的!
  送走了周爱红,沈煦坐在等下沉思起来。周爱军的工作是从他手里拿走的,虽然给了四百块,但这四百块跟原身这些年对周家的付出相比,不值一提。与其说是买工作,不如说是原身该得的。
  因此,在解决了向桂莲后,他本也没打算让周爱军再风风光光地当他的工人。没想到周双莺跟他是一样的心思。既然如此,他倒是不用动手了。
  他突然有点好奇,周双莺到底打算用什么办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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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52章 【修】
  二十七这日。村里组织人手将养的三头猪宰了。一大半交公, 留下一小半大伙儿分。每家每户都得了新鲜的猪肉,高兴地不行。唯独周家, 啥也没有, 只能看着眼馋。
  中午,沈云霞和刘大花领着几个年轻媳妇做好了杀猪菜, 猪血猪肝猪肺等凑了六七盘,还有一大盆著名的猪肉炖粉条,小孩子看了, 口水都要流出来。
  自二十五后,运输队就放了假, 来年初六再上班, 可以说这个春节假期不短了。便是平时看着出车的时候多, 休息的时候却也一点不少。跑完一个长途回来,可以休三天。跑完一个短途,能休一天。
  这么算下来,其实一个月里真正忙的时候也就半个多月。再没有比这个更好更赚钱的工作了。
  杀猪宴上,沈煦跟刘金水等几个干部坐了一桌,推杯换盏,其乐融融。席间,不断有人过来敬酒,不但是敬刘金水等人的,更是敬沈煦的。
  周大海看在眼里,心情尤为复杂。他从前就觉得沈煦能干,那边几个孩子, 唯有他最是出息靠得住。事实也证明,确实如此,他没看错人。对这个曾经的侄儿,他是付出过真心的。如今瞧见他受全村人的拥戴,自该欢喜。
  他倒也并非全然不高兴,总还有几分欣慰的。可这欣慰里却夹杂着更多的遗憾。
  这样的好孩子,怎么就不是他弟弟周二江的亲骨肉呢?倘或这是他们周家的血脉该有多好!
  现在沈煦同那边关系如此恶劣,他在村里威望越高,那边就会过得越发艰难。
  父母去的早,周二江几乎是他这个做哥哥的又当爹又当妈,一把手带大的。几个侄子侄女刚出生的时候,他更是当自己亲生的疼爱。更别说周二江死前拉着他的手,恳求他照顾。
  这些年,为了周二江的孤儿寡母,他费了不少心思。尤其最近几个月,一出出的事,闹得他心力交瘁。他也想过不管了。但每每一动念头,夜里就会梦到弟弟周二江。他便无法撒手。
  至得如今,为着这个,家里婆娘怨他,儿子怪他,女儿也不赞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