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航翻了翻笔记本:“这三年里,所有的被动的接触给你留下的印象都极端负面。因为某些剧烈刺激,导致了你在初三上半年出现了严重的躯体反应,短暂缓解半年以后,又在高一那年重新发作——”
“那次不一样。”时亦打断他,“跟这个没关系。”
程航从没听他提起过这个,顺势追问:“跟什么有关系?”
时亦攥了下笔,没说话。
“好。”程航没强制他,在原有的笔记上做了个新记号,“总之对你来说,这种环境是个严重的诱因。”
“你现在已经进步很大了,特别大,大到我都不敢想象。”
程航语气认真:“循序渐进的接受是良性的,但现在就立刻重新接触这种环境,受到诱因刺激以后会发生什么,你自己心里都没有预计,所以你才会联系我。”
时亦落下视线,看了一会儿笔尖画出来的东西,撕下一页折起来:“好,我知道——”
“我还没说完。”程航说,“但我们有一种治疗方案,叫行为暴露法。”
时亦皱了下眉。
“……”程航补充:“不是字面的意思。”
“不能起个好听的名字吗?”时亦问。
“他们过敏科大名还叫变态反应科呢。”程航挺禅意,“小同学,脑中有佛就是佛。”
时亦不置可否,看了一眼刚才满脑子都是他同桌举着他转圈的半吊子医生。
“……话说回来。”
程航及时结束了这个话题:“这种方法的大概内容,就是主动放弃所有保护性措施,直面诱因,直到情绪甚至躯体反应结束。”
程航:“换句话说,没人帮你,没人陪你,你要自己回到这个你最抵触的环境里,恐惧到你不恐惧为止。”
时亦攥了下拳。
“在这之前,你自己其实并没有治疗意愿,所以这种方法也并不适用。”
程航问:“现在你想试试吗?”
时亦看着屏幕,喉咙轻微地动了两下,抬手扶住眼镜,摘下来。
“行。”程航利落起身,“我这就收拾东西,你给我个地址,明天正好没患者。”
时亦蹙眉:“干什么?”
“废话。你从字面上看看这种疗法,是人干的事吗。”
程航很清醒:“没有医生监督,万一你出了什么意外,等着你同桌在将来的某一天在我的亡灵边上跳舞吗?”
……
程医生说一不二,一早就到了河榆市火车站。
篮球赛在下午,时亦上午还要上课,出不去校门。
程航没用他过来接,叫了辆出租车,在车上给他发消息:祖宗,你觉得我比较像你表哥还是叔叔?
时亦:……
程航挺入戏:你挑个身份,剩下的我负责编,肯定连咱爷爷叫什么都给你编出来。
时亦低头看了眼手机,按按额头,收起来放回书桌。
林间刚才应该是跟他说了话。
他刚刚走神,没太听清,抬头迎上他同桌枕着胳膊转过来的视线:“嗯?”
林间指了指他难得震个不停的手机:“有事儿?”
时亦点点头。
其实用不着编,他跟林间说过他在治病,有医生不奇怪,程航应该也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他看着又亮了两次的手机屏幕,下意识攥了攥有点儿凉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