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冰洋心里生疑:“金石仓储园在下面,再往上走只剩一片树林子。这些人还想把房子盖到山顶上?”
一个警察的职业病促使夏冰洋开始怀疑报警人上山的原因。
任尔东垫脚往前看了两眼,然后冲前方招了招手,道:“你自己问问。”
话音未落,夏航从斜坡上小跑冲了下来,边跑边笑:“哥,我就知道是你们。”
俯冲的贯力使夏航没刹住车,夏冰洋抓住夏航的手臂把他往回拽了一下才没让他一头冲下去。
“是你报的案?”
夏冰洋问。
下山不需要耗费体力,跟着这些警察往山上爬就费力多了,夏航挽着夏冰洋胳膊不松手,想跟他亲近点也想从他身上借力,道:“不是我,是梁秘书。”
任尔东看了眼夏冰洋,见他面无表情地板着脸,知道他不想碰到自己老爹,于是代夏冰洋问道:“你跟你爸一起来的?”
夏航走了两步就开始踹,所以把任尔东的胳膊也挎住了,喘着气说:“不是啊,我和梁秘书一起来的。还有两个设计师。”
任尔东笑:“嚯,小夏总独当一面了。”
夏航道:“嘿嘿,还早着呢。”
夏冰洋不参与他们的闲聊:“把你们发现尸体的过程说一遍。”
“哦哦,好嘞。”
简言之,夏航和公司人员到金石仓储园实地考察,为年后破土的工程勾画蓝图。公事完成后,夏航从山腰眺见了翠绿的山巅,一时兴起想要爬山野游。在他爹手底下打工的其他人当然不会扫他的兴,所以陪着夏航往山巅爬,到了山顶处一片郁郁葱葱的密林。那具尸骨就藏在密林之中,一颗珙桐树下。
任尔东:“珙桐树?你们碰见一颗珙桐树?”
“大东哥,你知道这种树?”
“我媳妇儿是林叶局的,我听她说起过。这玩意儿不是珍惜树种吗?”
“没错啊,我本来不认得这种树。是我们公司的设计师认出来了,说这种树是活化石,名贵的很,开的花特别好看。我就想把这种树挖出来栽到我们家院子里。”
话音没落,夏航的后脑勺就被夏冰洋扇了一巴掌。
夏冰洋板着脸骂他:“私自买卖砍伐国家一级保护野生植物是犯法的你知道吗?”
夏航揉着后脑勺咕哝道:“我也就是想想,还没挖到底儿呢就先挖出来一个死人。”说着脸一皱,咂舌道:“太恶心了,我头一次看到那么恶心的东西。”
夏冰洋又是一巴掌扇在他后脑勺上,末了还想抬腿踹他:“恶心?你管死者叫恶心的东西?你他妈——”
夏航赶紧逃开,把任尔东拽到他和夏冰洋中间:“我错了我错了,那不是恶心的东西,是死者。死者就在上面呢,你们快去看看。”
夏冰洋瞪他一步子把夏航和任尔东甩在了身后。
夏冰洋一走,夏航和任尔东咬耳朵:“大东哥,我哥的心情好像还不错。”
任尔东揉了揉他的头发:“他都打你踹你了,心情还不错?”
夏航道不见半点被夏冰洋粗暴对待的灰心,反而兴冲冲道:“你不知道,往常如果我说错话了,他能指着我鼻子骂半天,今天就踹了我一脚。当然是因为他心情好了。”
任尔东突然对他涌起几分同情,摸狗似的摸摸他的头:“你们兄弟俩真是一个比一个兄控。”
山顶是一片鲜少被烟火气染指的密林,保留着美丽郁葱的原始风貌,静谧的只有山间的风在层层叠叠绿叶和树梢间划过,从林叶间筛下一滩滩破碎的阳光。林叶间不时扑簌簌一声响,飞过几只不知名的鸟。走在其中的警察们都不自觉的压轻了步子,分散了来此的注意力,边跟着夏冰洋往前赶路,边游览着林间的风光。
“珙桐树!”
一名女警忽然指着几十米开外,一颗木秀于林的葱葱绿树,高声道。
夏冰洋仰头往前看,看到一颗树干和伞盖加起来长约十几米的纤韧绿树从平齐的林巅中伸向碧蓝的天幕——树的叶子并不是浓重的绿色,和周围的绿叶相比颜色稍浅,叶脉却在阳光的照耀下泛出一层透明的光边,绿叶的掩映间生着几片白色的花瓣,像站在枝头向天空遥望的白鸽。
那颗树确实好看,尽管八月不是开花的季节,这颗珙桐树因为不适宜的地貌和气候的影响,所以生长也不算茁壮。但那纤细高昂的风姿足够值得一看。
夏冰洋仰头看了片刻,低下头时无意间往前望去,看到珙桐树下站着一个人,一个年轻的男人。
那男人穿着浅灰色的西装,站在树下,抬头看着指向天空的绿色枝丫。他的身材略消瘦,裤脚和衬衫被山间的风吹动,身姿却蔚然不动,像是和那颗珙桐树依偎而生的另一颗树。
察觉有一行人正在走近,那男人转过身,率先看到了夏冰洋。
夏冰洋看着他,朝他走过去,走近了才闻到浓郁的青草味也压不住的尸臭味。夏冰洋低头一看,这才发现那男人就站在趟着一具尸骨的坑边,而埋着尸骨的尸坑就在珙桐树下,紧贴着灰褐色的躯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