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面,唐夫人笑道:“还记得去岁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时我可没想着,我这侄儿竟有如此惊天的才气,得了姑苏府与吴县的院考案首!”
唐慎拱手作揖,谦虚道:“大伯母说笑了,不过是个秀才案首罢了。”
唐夫人:“你莫谦虚,你那堂兄比你大几岁,可这次又没考上秀才。唉,也是令我发愁。好了,今日不说那浑小子,惹你不开心。慎儿,前几日金陵锦绣阁的方大掌柜来了姑苏府,想与我们珍宝阁订货。”
唐慎双眼一亮:“肥皂?”
唐夫人摇首:“肥皂、香皂与精油,方大掌柜都要了!”
唐慎:“善!”
唐夫人:“善!”
两人相视一笑。
肥皂已经问世三个月多,如唐慎当初所说,这是他的杀手锏。
有香皂的作用,与香皂长得十分相似,却比香皂便宜太多。古代也不是没有肥皂的替代品,这种东西叫做胰子,是将猪胰子碾磨成碎,加入砂糖和草木灰做成的。因是用了猪胰子,终究带了股不可少的腥气,且呈现灰黑色,触手粘腻。在没有肥皂的时候,胰子是姑苏府寻常人家洗衣的必用工具,但有了肥皂,肥皂比胰子更耐用,且干净漂亮,一下子便成了姑苏人的新宠。正所谓家中可无酒与茶,家中要有盐和皂!
姑苏府和金陵府相邻,唐慎早就猜到会有人发现肥皂,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肥皂好做又方便,唐慎没想到香皂和精油也会有人看上。
唐夫人道:“你怕是不知晓锦绣阁是做什么的吧。那锦绣阁是金陵府最大的脂粉铺子,金陵府最大的酒楼名为锦绣楼,最大的绣坊名为锦绣坊,最好的酒家名为锦绣酒坊。金陵府郑家,便是锦绣阁的东家,也是咱们江南首屈一指的巨富。”
唐慎明白过来:“原来如此。”
寻常商贾来到姑苏府,看到珍宝阁里的货物,一定最想要肥皂。香皂和精油虽然好卖,但是比起肥皂,受众始终窄了一些。如果不是一个庞然大物,万不敢揽下香皂和精油的生意。但锦绣阁背靠郑家,郑家是金陵首富,整个江南的首富!
只有郑家有这个胆量揽下香皂、精油生意,觉着能卖出去。
唐夫人:“如今我唯一犹豫的是,慎儿,我们该如何与锦绣阁合作。这生意终是有你的一半,你有什么见地,可说来听听?”
唐慎:“大伯母应当已经有想法了吧。”
唐夫人笑了:“自是瞒不过你。慎儿,我们唐家在姑苏府有些势力,可去了金陵就是瞎子抹黑。金陵府是郑家的地盘,不与他们合作,我们绝不可能在金陵府做生意,哪怕做了,也很难收回成本。所以我是想与他们合作的。但出货一事,有两种办法。第一,是直接走大运河,将我们做好的货物送去金陵。第二,是咱们直接在金陵府找家工坊,制作东西。”
唐慎道:“第二种法子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前期投入钱财,后期便可直接盈利。而第一种法子每次运送货物都需要成本,路上消耗的钱财注定比第二种多。”
唐夫人:“但是……”
唐慎:“但是,第二种,将咱们的工坊放在遥远的金陵府。正如大伯母所说,金陵府是郑家的底盘,把工坊放在那儿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大伯母选的是哪种?”
“第一种。”
“我也觉着第一种好。”
唐慎一直知道姑苏府城西有条大运河,是前朝开凿,始于盛京,终于钱塘。南北往来货物,多从这条大运河上走,但他从未见过这条河。
和锦绣阁谈成了一笔生意,第二日,唐慎和姚三去了大运河边。
辽阔浩渺的运河之上,千帆竞发,人流如潮。岸边港口上,数十条大船正在卸货、装货。姑苏府的茶叶和丝绸是天下一绝,每日都有价值万金的茶叶、丝绸从这个港口乘船离开,驶向大宋四方。
姚三道:“我那家乡也毗邻大运河的一条支流,只是比姑苏府的这条主流差得远,每日停靠的船最多十条。我偶尔会与那些靠岸的船夫说些话,听他们说天南地北的故事。”
唐慎:“姚大哥,你还懂船运?”
姚三羞愧道:“小东家真是抬举咱了,我哪里懂这些。只是听那些船夫说,他们送货时有一条规矩,是沙帮制定的,也称沙船制。比方咱们姑苏府,唐家、王家和孙家都有货物往来盛京,这路途遥远,途中恐会遇到风暴、劫匪,三家就会联手打造三条船。每条船上每家放三分之一的货物,最后无论是哪家的船到了盛京,三家都将船上的货物平分。至于沉船损失的货物,三家也是一起平分。”
唐慎惊叹道:“古人还有这样的智慧!”
十日后,唐慎与唐夫人商定了送货去金陵的事,他回到家中,姚大娘正在做菜。
“小东家回来了?正巧,林账房半个时辰前也来了。您今儿个早晨不是说有事要与他说,他可等您很久了。”
唐慎:“他来了?在哪儿呢。”
姚大娘从厨房出来,四处看了看:“是不是去阿黄屋子里了。”
唐慎皱起眉头。
林账房终究是个男人,去阿黄屋子里干什么。唐慎走到唐璜的屋子前,他发现大白天的,小姑娘居然紧闭房门。唐慎心中不悦,他没有敲门,而是在窗外听了会儿。里头的声音听不真切,只听到一两句“不念这个”、“您再写来给我看看”这类的话。
唐慎觉得奇怪,他没有敲门,一把推开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