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庙儿:“啊,那我便只能走了?”
小二:“请留步。客官往这儿坐,您若愿意,可在这等候一会儿。若是有人吃完饭,我自会来叫您。”
张庙儿心里一惊:还有这种说法?
千秋楼是姑苏府最好最贵的酒楼,也经常会出现客满的情况。想来千秋楼吃饭,通常要提前预定。但千秋楼从没对客人说“您坐在旁边等等”这样的话,因为千秋楼不差这生意,客人通常也等不了那般久,难道说吃拨霞供的客人,吃菜都比普通酒楼的要快?
张庙儿将信将疑地跟着这小二,来到了一个候客的小屋。这小二殷勤得令张庙儿有些慌张,以为对方看出自己是千秋楼来的细作。张庙儿进了屋,惊奇地发现屋子里竟然已经有了七八个人。他一看,又在其中发现了两家酒楼的小二。
三人尴尬地看了对方一眼,都没吭声。
张庙儿心中诧异,他坐下后,只听屋子里的高台上传来一道铮然声响。高台上,一个高高瘦瘦的老说书人一敲惊堂木,胡琴声响起,这说书人说道:“却说那朝末年,是群雄争鹿,战事纷起。金陵府,某渔村,一片红光映天、祥云碧空中,只听一道婴儿啼哭声,是呱呱落地!”
又是一道惊堂木响,张庙儿心神一震,不知不觉竟听起了这说书人的故事来。
这说书人的故事,讲得与寻常茶馆的截然不同。
说的是某朝末年,金陵府出了个神童。这神童三岁识百字,五岁能诵诗。八岁时出口成章,十岁便拿了金陵府的童试小三元,十二岁得了解元,比那唐慎还厉害。然而就在这时,他被人嫉妒,下毒暗害,是双手残废,口不能言。
张庙儿听得义愤填膺,哪怕那小人被抓去了官府又如何,神童已是废人,遭人百般凌辱。曾经巴结神童的,纷纷恶语相向。神童的父亲也暴病去世,只留下他一人,又哑又残。但他每日苦读诗书,从不放弃。
这一日,他被恶毒的后母推进河中,死了,一个老者路过,将他救了上来,并治好了他废了的双手。
“我乃一游医而已,你这哑口我治不了。相逢便是缘,你且好自为之罢!”
神童用刚刚好了的双手,忍着痛在地上写上一句话:“我哑又何妨,双手亦能言。他日我若成帝王,报与恩人百座庙,千年香火绵延长!”
张庙儿大呼:“说得好!”
他刚说完,小屋里的客人们纷纷道:“好!哪怕哑了又如何,让那些趋炎附势的小人们看看!”
张庙儿正听得入神,先前招待他的小二走了进来:“客官,您的位子到了。”
张庙儿一愣:“啊?”
“您去进楼上坐,可以吃菜了。”
“……”
张庙儿依依不舍地离开,他点了一锅最便宜的拨霞供。等到这锅拨霞供上桌,他惊奇地发现这东西竟然与自己曾经吃过的不同。浓稠的骨汤,配上新鲜的绿菜。将片成薄片的羊肉放入锅中轻轻一涮,沾上一些细霞楼特供的蘸料。
“妙!这竟然是拨霞供!”
张庙儿吃得热火朝天,已经把说书人的故事暂时抛到脑后。吃了拨霞供有些口渴,他拿起杯子要喝,忽然发现里头已经没茶水了。他拿起桌上的水壶要给自己倒上,就见一个小二飞快地跑过来,在他之前拿起水壶,将里头的茶水倒满。
“客官这水有些凉了,我为你换一壶去。”
“啊……额,好……”
吃完一盘菜,张庙儿的筷子才夹走最后一根菜,这盘子便被眼尖的小二收走。吃菜吃热了,张庙儿脱了外衫,立刻有小二帮他把衣服放好。
张庙儿吃得酣畅淋漓,他从未吃过如此好的拨霞供,这菜色不比千秋楼的差!
等到吃完,张庙儿还意犹未尽,小二拿了块湿布来:“请客官净手。”
张庙儿惶然一怔,忽然觉着自己仿佛成了人上人。等他回到千秋楼时,还晕晕乎乎,感觉自己踩在云上,摸不着底。
姚掌柜问道:“那唐小三元到底在做什么东西?”
张庙儿一时语塞:“这……”
“嗯?那细霞楼可有异样?”
张庙儿想起自己还未听完的故事,以及那锅美味的拨霞供,还有那细致入微的服务。他心中醺醺的,没喝酒人也醉了。“这细霞楼有异样,掌柜的,我明日再去探探,定能探出他的虚实!”
姚掌柜眉头一皱:“行。”
开张第一日,细霞楼的生意从巳时做到了申时,到了晚上,依旧灯火通明。
谁也不懂为什么有那么多客人愿意进去等着,等上半个时辰再吃一锅拨霞供。而当姚掌柜发现不对时,那张庙儿已经悄悄逃了,换了家铺子再干,姚掌柜完全找不到人,只能气自己看走眼。张庙儿倒也想去细霞楼做伙计,可细霞楼的伙计不是那般好干的,寻常人竟然还进不去。
细霞楼的生意红红火火,虽说没抢其他酒楼的生意,但若是可以去细霞楼,客人们一般都会去。甚至他们还愿意去候客屋等着,听说书人讲述那神童得天下的故事。
十月末,林账房来向唐慎报喜,唐慎正在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