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慎在翰林院中颇有人脉,一来是因为他年龄小,翰林院中大多是上了年纪的老翰林,见到他便如同见到自家孙子,格外喜欢。二来是因为他背后有靠山!
唐慎是傅渭的学生,这事众人皆知。傅渭虽说从不来翰林院,可他名义上是翰林院一把手。除此以外,唐慎和王溱关系也不错。户部负责状元、榜眼和探花的府邸选址以及重修,状元和榜眼的府邸都选在了城西,唯独探花府在城东,与尚书府靠的近。
世人总说,王霄与王子丰有远亲。可那确实也只是远亲,王霄与王子丰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王霄来盛京后曾经去拜访过王溱几次,王溱亲切有余,但也只是亲切。
王溱和唐慎才是同门师兄弟。
王霄心中怎么不忿,也最多骂一句:“这该死的关系户!”
然而他并不知道,这次唐慎能擢升起居舍人和王溱其实并没有直接关系。擢升唐慎的,真的是开平皇帝赵辅。
杨淇选送的三篇文章中,自然有一篇是唐慎的。因为唐慎开头便写:“飞龙在天,位乎天德。见龙在田,天下文明。”这两句出自《周易·乾卦》,杨大学士一看便欢喜得很,又想起唐慎在乡试写的那五篇文章。
“罢,当初没能给你个解元,如今也算是补上,了了老夫一件心事!”
开头取悦杨大学士,等到了文章的中后段,唐慎疯狂地引经据典。他摘抄道家经典《道德经》、《庄子》、《淮南子》,一通天花乱坠地狂吹赵辅继位二十七年来的丰功伟绩。接着又赞美赵辅是如仙般的明君,辞藻华美,恨不得当着赵辅的面吹他一句“陛下您就是仙人啊”。
这文章是唐慎那天晚上和王溱促膝长谈时,当着王溱的面写的。唐慎也觉得自己大概是抽风了,才写出这么一篇绝世拍马屁的文章。可能是那晚上睡意朦胧,他迷迷糊糊才写了这么一篇。要是让他再写一遍,他恐怕也写不出来:没那么厚的脸皮!
总而言之,唐慎喜事临门,擢升起居舍人,从此成为皇帝的身边人。他也不吝啬,请同僚以及同榜比较熟悉的几位进士到千里楼吃饭,好好庆祝了一顿。
晚上回家,姚三得知这件喜事,高兴道:“小东家可是双喜临门了!”
唐慎诧异道:“双喜?还有什么喜事?”
姚三道:“这事本来早就该做了。半年前小东家高中探花,当时阿璜小姐就要从姑苏府过来,与小东家团聚。可惜我娘突然染了风寒,一病不起,无法登船。阿璜小姐不肯抛下我娘一个人来盛京,要留在姑苏府照顾她。这一照顾,就是半年。上个月我娘身体好转,前两日他们已经登上船,想来半个月内就能到盛京了!”
唐慎的脑中浮现出一个穿着麻衣、气鼓鼓地喊“唐慎你不许乱花钱”的小姑娘,他心中一暖,道:“好,那我们便等他们来!”
十月初六,傅渭染了风寒,唐慎下了衙就去傅府探望傅渭。一个时辰后,王溱也来了。
两人与先生说了会儿话,傅渭睡着,师兄弟二人又离开。
离开傅府,唐慎突然道:“师兄今日家中可有好酒好菜?”
王溱惊异地看向唐慎,片刻后,笑道:“小师弟何时来,没有好酒好菜了?”
唐慎点点头:“那等我先回家把这身官袍换下,再去找师兄。”
王溱凝视唐慎,但笑不语。
入了夜,唐慎果然换了身青色的衣裳,来到尚书府。
硕大的尚书府冷冷清清,王溱在院中摆了一桌菜,脚下便是叮咛的池塘水。月光映下,十几条锦鲤在水中嬉戏。因为王溱很少在用饭时说话,唐慎也就没开口。等到吃完,管家把一桌子菜撤下,又上了一壶茶。
抬头望月,低头品茶。
唐慎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轻轻放在石桌上,发出咔哒一声脆响。
王溱低下头看到这东西,微微一楞,抬头道:“小师弟?”
唐慎道:“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师兄高洁,师弟向来知晓。这块玉是我托人从姑苏府寻找的,找了两个月才找着一块透色白玉,想来最配师兄长穿的白色锦袍。我知晓师兄出身琅琊王氏,见过的美玉不胜其数,这块玉还放不上眼里。这只是师弟的一片心意,贺师兄二十六岁生辰。”
通透的月色下,王溱清澈如水的双目中闪烁着星光般璀璨的东西。
良久,王溱拿起这块玉:“你怎知今日是我生辰?”
唐慎愣了一下,道:“去岁时,傅先生说过。他说近日忙碌,忘了前日是师兄的生辰。先生说话的那日是十月初八,师兄的生辰难道不是十月初六?”
王溱抚摸美玉:“是。只不过十月初七是圣上大寿,朝中百官忙于此事,连我经常都会忘了初六是我的生辰。”
唐慎不晓得还有这种事,他想也没想:“那我替师兄记着就好。”
王溱突然抬头,看向唐慎。
唐慎:“……师兄?”他哪里惹着王子丰了?难道说这次拍马屁拍得不够好?
王溱看了他一会儿,静静笑了。他的手往下摸,摸到了系在这块玉下面的一只香囊。香楠是深蓝色的锦绣做的,王溱闻了闻,里头香味清雅,又有些熟悉。“是芍药的味道?”
唐慎解释道:“是蕳草与芍药。《诗经·国风·溱洧》中说‘溱与洧,方涣涣兮。士与女,方秉蕳兮。女曰观乎,士曰既且。且往观乎,洧之外,洵訏且乐。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勺药。’我以为师兄的名字取自《溱洧》,难道不是?”
王溱望着唐慎,笑道:“是。”
作者有话要说:小唐郎:穿到古代,我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拍马屁!师兄,难道我拍得不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