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毕,赵辅看向唐慎,语重心长地说道:“景则可曾责怪朕,今日赏赐群臣,偏偏漏了你。”
唐慎:“臣不敢,为陛下分愁解忧,是臣的荣幸。”
“那也不能亏待你。”说着,赵辅朝季福使了个眼神,季福立刻上前,朗读圣谕:“门下,朕膺昊天之眷命,起居郎唐慎才思敏捷,能言善精,深得朕心。今擢升四品中书舍人,即日起任。”
唐慎虽然早有预料,但真正听到这封谕令,还是吃了一惊。他心中百感交集,回忆起自己过去这一年经历的往事种种,最后他抬起头,做出茫然又惊喜的表情,望着赵辅。唐慎哽咽着嗓子道:“陛下……”
赵辅微笑道:“景则,怎的不接旨,可是不想要这个赏赐?”
唐慎立即行礼道:“臣谢陛下隆恩!”
唐慎接了旨后,再次回到起居郎的座位上。赵辅对他道:“让景则去勤政殿,也算是朕的私心了。你瞧瞧这些地方官员写的折子,什么‘岭南枇杷甚熟,思君情切’,这种小事写来告诉朕作甚!还有这个,满目辞藻繁华,朕看得头晕眼花,到头来竟然只是为了祝朕两个月后的生辰康乐。景则要是去了勤政殿,为朕审阅折子时,定能明白朕的心意,将折子上的意思简明扼要地告诉给朕吧。”
赵辅这么说了,唐慎哪能再坐着,他又站起身:“臣定然不负圣命。”
赵辅望着唐慎,忽然道:“朕舍不得景则啊!”
这话一落地,无论是季福还是垂拱殿中的另外两个起居舍人,纷纷羡慕地看向唐慎。
赵辅这话一半真心,一半假意。一方面他慎是如今年轻一党的官员中,少有的实干派,又跟在他身旁一年,经常能够摸到他的心意。除此以外,他还是王溱的师弟,王溱是赵辅的心腹,唐慎也便沾了光,算是入了赵辅的眼。所以他真情实意地说出了这句话。
而另一方面,正因为唐慎在年轻官员中十分出类拔萃,他也要笼络唐慎的心,让他一心忠于自己。
果不其然,唐慎感激涕零道:“臣愿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赵辅露出满意的笑容。
傍晚,皇帝进登仙台修仙,半个时辰后。工部右侍郎兼大理寺少卿苏温允入宫,觐见皇帝。
唐慎与苏温允在登仙台的殿门前相遇,太监进去为苏温允通报,苏温允就站在门口,与唐慎两两对视。
苏温允笑道:“听闻今日清晨,唐大人擢升四品中书舍人,可真是恭喜了。”
唐慎行礼道:“多谢苏大人。下官也祝贺苏大人,擢升三品工部右侍郎。”
苏温允艳丽的目光凝视在唐慎身上,良久,他道:“从刺州回来后,我一直在想一件事。唐大人,若是那夜在驿馆中,当真有人破门而入,将你我砍死于屋中。你说,如今该是谁带着我们俩的尸体,回京揽功呢?”
唐慎:“未曾发生的事,苏大人何须在意。”
苏温允盯着唐慎看了好一会儿,道:“明日唐大人就要去勤政殿赴任了,我在勤政殿等着你。”
不过多时,苏温允进入登仙台。
登仙台中,钦天监监正李肖仁正拿着一只玉碗,用竹叶沾上碗中的水,轻轻洒在赵辅的身上。大宋皇帝赵辅身穿道袍,端坐在太极八卦阵的正中央,闭目修仙。
苏温允到了后,也不说话,就在旁边等着。
过了一刻钟,赵辅睁开眼,道:“你先下去吧。”
李肖仁起初还没反应过来,过了几秒,他明白了赵辅的意思,立刻退出登仙台。
赵辅抬眼看向苏温允,神色淡淡,仿若无情无欲的仙人。他开口说话,声音在登仙台中形成回响:“斐然何时来的。”
苏温允:“只站了一刻钟。”
赵辅仍旧盘腿打坐,问道:“如何了?”
苏温允回道:“三年前的南方雪灾贪墨案,只能查到谢诚,再往上,若不是没有了,便是藏得太好,根本抓不住马脚。臣无能,请陛下恕罪。”
赵辅微微颔首,好像在思索些什么。
“那场雪灾波及甚广,朝廷拨下两百万两救灾,仅仅一个谢诚,可是不够吧。”赵辅感慨道,但他并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意味深长地说道:“我记得那年,姑苏府倒是没挨上雪灾。果然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唐卿便是姑苏人啊。”
苏温允自然明白皇帝的意思,按理说他此时应该对唐慎落井下石,但他先是勾了勾嘴角,然后说道:“虽说唐大人曾经师从姑苏府尹梁诵梁大人,然而陛下,在梁大人自缢后,短短一个月,他便北上转投名师,与梁大人撇清关系。行事果断,臣自愧不如。”
这话表面上说自己不如唐慎,其实是在说唐慎是个墙头草,老师一死就改投师门,梁诵在地下有灵,恐怕都能气得诈尸。
赵辅抬头看着苏温允。
苏温允撇了撇嘴角,毫不掩饰对唐慎的鄙夷。
赵辅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此事上景则确有不对,不过他年轻尚小。”
苏温允收敛神情,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