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僵了一下,见今日的寿星主正脸色不悦的看了过来,忙道:“孙儿并无指责太后一族宗亲的意思,只是这蓝衣女子出身离奇,脸上并没有被刻下证明是西番人身份的烙印,孙儿只是替我麾下那十万大军求个清白,此女子虽是西番人,但却绝对不是在我等镇守西番边境时逃出来的,此事必有蹊跷。”
太后面无表情的看着太子,一手握着金凤头的拐杖,忽然就这样站起了身。
此时众人瞬间都禁了声,盯着那忽然起身的太后,一时间谁也不敢多言,太子亦是发现自己为了替自己辩解几句而似乎是就这样直接得罪了太后,而顿了顿,安静的坐了回去。
这时太子暗暗看了一眼始终安静的站在中间的楼晏,终于知道这老十六明明看出了这其中的蹊跷,知道真正的幕后黑手是在平王或者太后那里,却偏偏没有直接言明,竟然借力打力的借了他的手去与对付太后与平王,可偏偏楼晏仿佛事不关己一般,此刻真相昭然若揭,而却也竟然是太子府首当其冲的得罪了太后。
一个蓝衣女子引发的猜测,事关元恒皇朝三大势力,以平王以太子党两大势力为首,而晟王虽从不干涉这些事,却偏偏又是元恒皇朝的大半个主心骨,这一时间宫殿之上无人再敢多话,都只悄然的看向太后和皇帝的脸色。
皇帝始终介怀楼晏手中的兵力和百姓对他的拥戴,早已起了杀心,本是想借着这一次天公做美所创下的好机会彻底夺了他手中的兵权并赶回漠北的封地,从此都不必隐隐的再受这老十六的威胁,可偏偏太子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听出点蹊跷就直接将事情又直接推向了平王。
一瞬间明明只是将晟王楼晏置之死地的连还局就这样因为众人心中的猜测而不停的转移,现下连太后都干涉了进来,皇帝一时间不好发话,只能隐隐蹙眉,冷眼看着那这时才发现自己因为冲动而出了岔子的太子。
太子亦是发现自己实在是太介意平王的这种逐个嫁祸的方式,本能的第一时间要把平王也一起拉下水,却忽略了这一次正是解决晟王这块心病的最好时机。
可竟然就被他这样错过了。
接到皇上那恨铁不成钢的冷冷目光,太子暗暗的握拳,坐在桌上不再言语,皇上没什么表情的喝了一口酒,放下酒杯时说道:“母后,今日是您老人家的八十大寿,这些儿孙之间的事还是待到明日再说罢。”
太后这时却已经起身,凤头拐杖在地面上敲出一声震慑人心的重响,皇帝一听,侧过头见太后并没有要罢休的意思,便蹙了蹙眉:“母后,您这是?”
“既然难得今日众将士和文武百官齐聚一堂,再有各国使臣同殿为哀家贺寿,哀家自是心中欣喜,可这数年来几个皇子间的纷争不断,几度扯上哀家的何氏宗戚,那么哀家即日就在此当着众卿家的面将此事好好论断出个所以然来。”太后双目炯然忽然扫向那坐回到了位置上脸色有所收敛的太子,再又看了看暗暗皱眉有些不悦的皇帝,然后冷冷的转眼,直视向大殿正中的晟王楼晏。
“老十六,哀家知道你这些年远居漠北,不仅严守边关保一方百姓安泰,亦是修身养性从未干涉皇城之事,皇帝接连给你发了十几道圣旨你才不得不在今年动身回朝,而今又逢哀家八十寿辰,哀家在有生之年还能看见你回来,已是万分知足。”
太后的声音缓慢低沉,却是极有威慑力,如今皇帝之所以与太后暗中较近,正是因为太后身后的何氏宗亲支持平王一党更又独霸专权,整个元恒皇朝有一半的权势都被太后所掌,而此时,大殿中鸦雀无声,连乐声都已停止。
楼晏却只是徐徐缓缓的扬了扬嘴角,对太后以着晚辈的角度恭敬的作了个揖,轻声道:“太后言重了,孙儿既掌我元恒皇朝数十万兵马,留在漠北平定北地镇守北关本就是份内之责。”
太后定定的看着他:“你这孩子自小乖巧孝顺,哀家亦是知道你心中所苦与心中所忧,若非良贵妃数月前便抱病在身,书信劝你回朝,你至今仍不会离开漠北,而皇帝你……”
太后忽然转眼看向正默然无声的皇帝,似是一个严厉的母亲一般的冷声道:“在位这数十年,若说丰功伟绩也不算少,可偏偏年纪越大疑心越重,一个平王一个太子在你的面前就已经乱成了这般模样,老十六在北关那些年,浴血奋战数十场,好不容易终于肯班师回朝,就这么直接被推到了风口浪尖儿上,你不体恤老十六这多年来在漠北的风霜苦雨,一味只护着你那个由前皇后所生的宝贝太子和皇长孙,如今炸药一事本就是疑点重重,你却是连过问都不曾有过一句,便已对老十六这般疏冷和不信任!”
听见太后这话,安静的坐在桌后的九月不禁有些怀疑了。
太后不是一直向着平王的么?不是也一样想要争夺兵权?此时这么替楼晏说话是怎么一回事?
正想着,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楼辞远手中小小的茶杯正在他手中轻轻慢慢的转啊转,不禁一顿,转眼看了一眼楼辞远,见他目色清澄的淡看着这一幕,看不出他和安王究竟想要支持谁,但见楼辞远这安静的慢慢的把玩着茶杯的姿势,莫名的觉得……这是一种看戏的姿态。
再垂下眼时,那茶杯已被安静的放下,她顿了顿,便没再看,而是抬眼看向楼晏,他此时站在前面,她在这里看不见他的表情,唯一能看得见的是他始终脊背挺直,只是望去一眼便使人几乎移不开视线。
皇帝忽然放下手中的杯子,笑了笑:“今日是太后的寿宴,朕与太后平日本就是母慈子孝的典范,而今日无论太后说什么做什么,朕自然都要悉心听得,可是……”皇帝的嘴角冷冷一勾:“母后,且不说太子这许多年在朝中的功绩如何,自是不需要朕去维护,就只谈老十六的这件事,朕可从未对老十六怀疑过什么,依太后之言,三日前那皇都城门外的景象,难不成还能是朕派人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