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静临出院之后,卫可颂终于明白卫父口里的“恶人”和“肉骨头”是怎么回事。
如果他对卫静临态度稍微好一点,卫父对卫静临的态度就会变得极其恶劣,甚至有几次直接关门打人。
前车之鉴在那里,卫静临上次差点被卫父活活打死,卫可颂终于怕了。
卫可颂哭过,闹过,卫父铁了心,软硬不吃。
卫可颂终于开始试着笨拙地在卫静临面前扮演恶人,这样卫父才会给卫静临“肉骨头”吃,卫可颂知道卫静临需要这些来自卫父的“肉骨头”。
卫父鼓励卫可颂敌对卫静临,甚至鼓励卫可颂像他一样对卫静临实施“体罚”。
卫可颂被逼无奈,他第一次打了自己哥哥的时候,虽然只是轻轻的一下,卫可颂却回到房间一个人难过地哭了一个晚上。
卫静临和卫可颂的关系渐渐扭曲恶化。
到了卫静临十八岁生日的时候,他即将成为一个成年的,合法拥有卫父继承权的人,卫父要求卫可颂彻底和卫静临恶化,不然他一分股权都不会留给卫静临。
卫父不是不怕卫静临反噬,但是他更怕的是卫可颂对卫静临的反噬心软,他在逼卫可颂推开卫静临,也在逼卫静临反咬卫可颂。
只要卫静临反咬,卫可颂对卫静临的感情断掉甚至成仇人,那么再怎么样都还有胜算的。
你和你恨的人打仗你还会有几分胜算,你和你爱的人打仗只会不战而降。
尤其还是在对方把你当敌人的时候。
卫可颂在卫父的要求下,给卫静临办了一个成年派对,邀请了所有和卫静临差不多年纪的二代来参加,而在这个卫静临的成年派对上——
——卫静临本人被卫可颂要求,在所有和他地位阶级差不多的人面前,扮演一个卑躬屈膝的服务生,给他和所有来参加的客人倒酒。
这是他能想到最恶毒的事情了,卫可颂觉得自己很过分,但是卫父却摇了摇头,告诉他这样还不够。
卫可颂愁都愁死了,他觉得这样欺负他哥就已经很过了,但是卫父不同意,说你要是狠不下心就放着让我来。
卫可颂吓得立马说自己还有更狠的!
还没成年的卫小少爷给自己灌了好几口酒,酒壮怂人胆,他开始上头,对着面前来给他倒酒的卫静临骂骂咧咧。卫可颂也不太会骂人,又觉得骂卫静临的父母太戳他哥心窝子,翻来覆去就是和卫父学的那几句,什么你是我卫家养的一条狗,就算现在你成年了,能分我家一半继承权也不要痴心妄想什么。
卫父都听着听着都快要绝望了,卫可颂这个时候都还在暗搓搓地给卫静临找场子。卫父这边一句话还没说呢,他倒好,他老子还没发话就开始分割遗产,现在给卫静临定下了一半的继承权,倒是大方!
卫可颂骂着骂着还怕他爹觉得不够,咬牙发了大招。
最后等到生日宴席要结束的时候,宾客都要走了,卫可颂突然大声叫卫静临跪下。
来庆祝的二代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一开始惊了一下,接着就开始起哄了,卫可颂下不了台,不得已又往卫静临身上泼了酒才收场。
泼酒的时候卫可颂看他哥过个生日过成这样,心里难受得不行,酒还没泼呢眼眶就红了,就跟被泼酒的是他本人似的,可怜得不行。看得旁边围观的卫父萎靡不振,心想这傻崽子迟早被他哥连人带骨头一起吞了还给他哥数钱。
被吞了还会自己数钱的卫小崽子前脚卫父走,后脚就迫不及待地让佣人给他哥送上了生日礼物和红酒,当然卫可颂不敢用自己的名字,只敢偷偷摸摸地送,不然卫父知道了他这样能搞死他。卫可颂用得是刚刚来访的人的名字。
每次卫可颂“欺负”了卫静临之后,卫可颂都会绞尽脑汁各种方式找补回去。他觉得自己爸爸做得不对,就绞费尽心思地通过自己能做到的一切,笨拙地躲着卫父对卫静临好。
但是没想到,卫父期盼已久的卫静临反咬这件事情,最后会把卫父自己也咬了进去。
卫可颂想问卫静临的东西太多了,为什么要赶他走,为什么要对卫家做这样的事情,为什么要背叛他,
但问出口就太凄惨了,卫可颂不想自己看起来像一条摇尾乞怜还忿忿不平的丧家犬。
卫可颂不想也不愿意在镜头面前露出自己这可怜的一面。
他是卫父亲自教出来的孩子。
卫父教导卫可颂可以穷,可以吃不饱饭,可以潦倒窘迫到打夜工吃泡面龟缩在一个阴冷潮湿的小隔间,但没有怨天尤人的道理,这世上没有什么好怨的,哪有人朝朝富贵得意,只不过轮到你你就受着。
卫父老是说,这圈里所有人都要伤天害理才能走到人上人的境界,不能指着敌人的鼻尖怒骂都是你的错,这样太掉价了,他卫家的人不做这种掉价的事情。
而且平心而论他卫可颂也不是没有干过缺德事,哪有要求别人对自已一点都不缺德的道理。
因果昭昭,报应不爽罢了。
卫可颂心内涌起一股从来没有过的疲惫。
他和卫静临相处太久了,人生里随意截取一个片段必定就有这人的参与,他在刚刚破产住出租屋的那段时间,每天躺在狭隘的钢板床上辗转发展,卫静临就阴魂不散地笼罩在他的脑子里。
他不能细想,不敢回忆,他怕自己对卫静临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