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明洲从来都不是个好先生,在他学生还在懵懂时期的时候,那些青涩腼腆的情爱不经意地流露出来滋润着他这段枯木,他不舍得太快咽下这块小面包,怕自己露出的一面吓着他,又怕真的跟了自己,这块娇气的点心没多久就被自己吃得渣都不剩,吓得跑到天边。
谁能知道一向清淡寡素的褚先生是个这样成瘾纵欲的人?在梦里不知道侵犯了他的可颂多少次。
谁能知道,这小家伙真的把一颗真心早早捧给了自己,是自己反复犹豫,才气得对方转身不见。
是他的错。
褚明洲闭上了眼睛。
顾飞白却恍然笑道:“褚明洲,你可真是蠢啊,你发现自己有瘾了,小卫先生却不愿意给你。”
褚明洲不管他的嘲讽,问道:“你为什么要在他吃的东西里加…..”
顾飞白笑一声:“这种东西不会上瘾,只是调味作用,我喜欢看他吃我做的东西眼睛发亮的样子,但有人不喜欢,卫静临那个时候主动和他厌恶的卫方强举报我,可见就算是小卫先生吃我做的东西,他也忍受不了。”
顾飞白声音轻轻地拉开门走了:“我也忍受不了,小卫先生看卫静临的目光,明明和我一样都是个野狗,凭什么能被我心爱的人捧在心上。”
褚明洲似有所感:“是你向卫方强告密,卫静临在查当年他父母跳楼的事情,你在逼可颂和卫静临反目。”
顾飞白笑意荡漾,他侧过头慢慢合上门,只留一双浮着斑斓水光的桃花眼,又多情又无情:“是的,我多嫉妒卫静临啊,小卫先生每喊他一声哥哥,就在我心口上划上一刀,这种心思肮脏又生在泥泞里的东西,对小卫先生还猜疑不定,也配被小卫先生喊哥哥?”
第85章
这话明里是在骂卫静临,实际上是在骂躺在病床上的褚明洲,顾飞白最后说了一句:“褚先生,您心音飘忽不定,心率也不齐,血流不畅,还是望您继续修身养性,少出门少见让您心绪起伏的人。”
顾飞白嘴角微挑:“承蒙惠顾,五百万,接受支付宝转账。”
褚明洲:“.…………”
顾飞白的随手把自己身上的白大褂扔给前来的老管家:“看过了,你家先生只要清心寡欲,不喜不悲不怒,最重要的是不要嫉妒别人,那就还有好几十年可活,记得好好劝你们先生,妒火伤心,放下该放下的东西。”
老管家连连答应,脸色却有些难看,他一路送顾飞白到门口司机那边,实在忍不住扶着门多问了几句:“顾医生,若是褚先生,他执意不肯放下呢?做不到不动心不动意呢?”
顾飞白懒洋洋地靠在座椅上,他斜眼看着忧心忡忡的老管家,慵懒地偏头调笑道:“我也做不到,七情六欲这种东西,一旦沾染上都是有瘾的,做不到就做不到吧。”
老管家眸色一亮,急切道:“那顾医生,有没有什么调理……”
顾飞白打断了老管家的话。撑着额头低笑出声:“做不到就等死啊,有什么办法,这种东西,可比药比病毒多了,心脏都坏了还去碰,那就只有等死啊。”
顾飞白身体前倾取下呆愣的老管家放在车门上的手,露出一个职业化的假笑,他长相优越,做出这种笑来也显得潇洒又迷人:“承蒙惠顾,这句追加的问话,一百万。”
他说完就干脆利落地关上了车门,留下凝滞的老管家惶惶不安地站在原地,顾飞白的眼神透过后视镜看着那栋远离的老宅,在他镜片上刻录下斑驳的剪影,顾飞白的心口隐隐作痛起来,他下意识把左手放在了心口攥紧,脸色惨白嘴唇殷红,嘴角的笑却还没消。
他触碰到西装口袋里一张硬硬的纸片,顾飞白抽出来,那是一张中学生答题卡,他低头虔诚地吻在那些涂改的痕迹上,呼吸从急促渐渐平缓下来。
怎么能有人,把他拖出地狱又推入地狱,让他不想活又舍不得死。
顾飞白看着自己母亲躺在病床上的时候,这个女人可怜又无助地挣扎着,用尽一切力气却连呼吸机都取不下来,瘾和病的痛交织,能从人骨头上刮出一层血痂。
他妈妈不想活了,顾飞白却还在笑,这个人这么快就解脱了,他却还在受折磨,骨头缝里的冷刀在剐,血肉里的蚂蚁在爬,女人隔着玻璃在重症监护室里的哀嚎,苍白瘦弱的手指无力地张开,干瘪的嘴唇一张一合,在呼吸机上喷出垂死的白雾。
她在求他,求自己的亲生儿子让她死。
死多容易啊,顾飞白低笑着想,他高考的分数足以让他选任何一个心仪的专业,他这种刻薄又自私的人,怎么会喜欢做医生。
但适合卫可颂的家臣,卫方强觉得,医生最合适,这个人就那样居高临下饭桌上的一句话,连筷子都没有放下,顾飞白的母亲却站在一旁,奉若圣旨般,战战兢兢地听信了,转头就把他锁在了屋子里,改了他的高考志愿,一直等到填报时间过去,才放他出来。
顾飞白就成了医学生。
但后来顾飞白发现,医生也挺有意思的。
他喜欢残酷的行业,商业竞争,金融吞并,玩弄权柄,博弈厮杀兵不血刃,是顾飞白素来喜欢的风格,他崇尚食物链社会,热衷于吞没低自己一级食物链条的任何生物。
刻在骨子里的贪婪傲慢。
拿着刀子救人对他来说太□□了,虚伪得过了头。
但医生却是最残酷的行业,在这里,想活的活不了,想死的死不成,苟延残喘地在这世界上狼狈挣扎,无论什么人,在死亡和疾病面前,都是一样的。
可怜,卑微,小心翼翼地征求意见,就连卫方强和老秦董事这种人,竟然也有因为冠心病求到他面前的时候,成了顾飞白食物链的下一级,在手术台上任由他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