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苑中时,苏锦喉间不觉咽了咽,应是柏炎一道来了。
苑中遂也放起了鞭炮。
“吉时到了,新娘子可准备好了?”有同柏炎一道的喜娘先入了屋内。
苏锦听这厢的喜娘道,“请新郎官迎新娘。”
苏锦掌心莫名攥紧,稍许,便听熟悉的脚步声入内。
扑通扑通,苏锦心中似是从未有过如此紧张的时候,低着头,看那双靴子走到自己跟前。
洞房礼前,新郎官和新娘子不能说话。
他分明就停在她跟前,但却未同她说话,一侧的喜娘代劳,“新娘子,新郎官要递喜绸给你了,请新娘子拿好,新郎官领新娘子去正厅拜堂。”
喜娘话音刚落,隔着红盖头,她只觉身前气息临近,应是他俯身,亲自将喜绸一端放入她手中,又捏着她掌心盈盈一握,蓦地,苏锦心中莫名安心。
有柏炎在,便是他不曾开口,她心底都似平静了些许。
“请新郎官扶新娘子起身。”喜娘又道。
柏炎如法炮制。
“请新郎官领新娘子去正厅。”喜娘开口,苏锦只觉手中的喜绸动了动,她低着头是能看清脚下路的,一侧还有喜娘搀扶,不会担心跌到。
正厅离清然苑不远,速度是昨日喜娘逼柏炎练好的,从清然苑走到,将好能到吉时。
这一路柏炎牵着她,前方是乐师开路,身后亦跟了十余个喜娘。
等到正厅时,耳朵可听的热闹,苏锦盖章盖头尚好,若是取下盖头怕是会吓倒。
正好司仪官上前,“时间刚好,快到吉时了,请新郎官抱新娘子跨火盆。”
今日迎亲就在府中,则火盆至在正厅前。
“夫人慢些。”喜娘提醒。
倏然间,苏锦只觉被人打横抱起,因为看不见,还需顾忌着平衡勿让头上的盖头滑落,她只得双手揽紧柏炎后颈。
这姿势再熟悉不过,双方都不陌生。
周围的喧嚣声,叫好声,吆喝声,唢呐声,和阵阵盖天的鞭炮声中,她听到了他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就在她身侧,胜过此时千言万语。
“新郎官抱新娘子跨火盆,诸事顺遂。”司仪官长声幺幺。
柏炎照做。
脸上挂着笑意,怀中的人也老实没添乱。
刚一跨过,许昭带头叫好,既而正厅苑落中都是叫好声。
苏锦吓一跳。
不知有多少人。
柏炎只觉她浑身忽然僵住,只忍不住眼底笑意。
苏锦竟听见了他的轻笑声,忽得,似是也不似早前那般紧张了。
而后便是重新握好喜绸,由柏炎牵去厅中。
一路都有人唤着“平阳侯”或“柏炎”,亦有人唤着“新娘子美不美”,还有人响应“美”,厅中热闹声四起,纷纷笑作一团。
她听见热闹声中,柏炎的轻咳声。
她忽然想,柏炎应是脸红了。
柏炎确实脸红了,这些没个准头的,譬如许昭和叶浙之流,喊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他其实恼火,又不好发作,只得轻咳两声。
可厅中哪里会停?
平日里他在京中作威作福惯了,还难得能寻个他不能动怒,又喜庆的场合,反正都是捉弄柏炎的。
柏远笑不可抑。
终是,柏炎看向司仪官。
司仪官口中一句“吉时到,新郎新娘拜天地。”
周遭这群唯恐天下不乱者们才遗憾闭口。
喜娘扶了苏锦到位置上。
老夫人正端坐在主位上,眼下,眸间也噙着笑意。
“一拜天地!”
喜娘扶了她转身,两人面向厅外一拜。
“二拜高堂!”
喜娘又扶了苏锦转向身后。
柏炎目光看向许氏,许氏眸间罕见的欣慰暖意。
柏炎微怔。
很快,司仪官又道,“夫妻对拜!”
这便是要求夫妻两人要碰着头,不能错过了又不能撞上,除了早前喜娘反复让练的高度,也由得喜娘在一侧帮衬,头碰在一处的时候,厅中都是掌声,叫好声和欢呼声。
“礼成,送入洞房!”
司仪官话落,这厅中的气氛仿佛一时间到达鼎沸。
苏锦忽得觉得,柏炎应是落荒而逃的。
厅中还有“平阳侯早些回来喝酒”这类的回声响起,柏炎很有些恼火,只是新婚当日的恼火都算不得恼火,是心底窃喜。
等到清然苑外,喜娘欢喜道,“请新郎官抱新娘子坐床。”
婚床趁方才就特意布置过了,铺满了花生,莲子,百合和红枣,寓意早生贵子。
柏炎抱起她,到床榻放下。
苏锦能感觉得到床下铺了东西……
一众喜娘纷纷开口,“祝新郎新娘早生贵子。”
苏锦掌心微微攥紧,红盖头下,脸色都是微微一红,只是,幸亏旁人看不见。
到坐床这处,洞房之前的礼都成了。
已过晌午,新郎官要出去招呼客人,陪同宾客喝酒,这段时间会相当漫长。
洞房礼前,不能说话。
他伸手握了握她的手。
苏锦淡淡抿唇,微微点了点头。
见红盖头微微点了点,柏炎这才转身出了屋去。
……
大厅外,都在热闹祝酒。
也不知谁眼尖,叫了句“诶,平阳侯回来了”,众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他身上。
叶浙就在柏远身侧,笑道,“看这模样,你哥平素在京中积怨甚深,今日正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时候,这些人,怕是个顶个的都想柏炎灌到行不了洞。房礼才好。”
柏远嘴角抽了抽,那怎么成?!
许昭在一侧叹道,“这种时候,还能怎样,你以为他这奸诈狡猾的心思让你我今日都来是做什么的,挡酒啊!”
柏远恍然大悟。
******
洞房内,白日里便燃了红烛。
苏锦已伴着这红烛声坐了许久。
这屋中时候有些难熬,头顶上的红盖头不能掉落,喜娘不在,又不好起身,似是坐了许久,实在按捺不住问了声屋外,喜娘说才过了一个时辰。
她是有些饿了,遂灵机一动,趁着旁人没觉察,从床褥子下抓了一把坚果塞到红盖头里,挑了花生吃。
花生壳之类的又原路送回。
等喜娘稍后入内,她下意识伸舌头舔了舔唇上的花生衣,神不知鬼不觉。
其实喜娘也不会上前掀盖头。
“新娘子在等等,新郎官还在前厅敬酒。”喜娘是怕她坐不住了。
苏锦点头。
等喜娘又出去,苏锦实在坐不住,又不敢走太远,便起身挪了挪位置,算作换姿势,可又不敢换得太勤。
等苏锦已经挪了大约五六次位置的时候,终于有喜娘快步入内的声音,“新郎官往这边来了,块快快!”
苏锦似是忽得正襟危坐,郑重了起来。
她当真已坐了许久,眼下,就盼着柏炎快些来。
喜娘们一顿紧张,准备之后,推门“嘎吱”一声推开,既而是熟悉的脚步入内的声音。
不知他喝了多少,苏锦闻到浓郁的酒气。
这股酒气径直到她跟前立住,应是喝得比当时同宴书臣在一处的时候多了很多,苏锦思绪间,一侧的喜娘说道,“请新郎官挑起新娘子红盖头,夫妻恩爱到白首。”
柏炎伸手从另一喜娘双手捧着的托盘中取下那柄裹着红绸的秤杆。
习惯了盖头下的光景,苏锦只觉屋内的光线忽得有些刺眼,微微垂眸,再睁眼,目光正好迎上柏炎。
柏炎眸间本是带了酒意,就在挑起盖头,她目光迎上的瞬间,酒意似是骤然淡了去,周遭的一切仿佛都在这一幕中失了色彩。
他惯来知晓她生得美,却不知这一刻美得如此璀璨夺目,似是一个眼神,一个眉头挑动都能勾魂摄魄,若是朱唇轻启,便是要他的心,他也会尽数奉上于她跟前。
不待喜娘开口,他俯身含上眼前的娇艳欲滴。
那带着欢喜和爱慕的亲吻,并未浅尝辄止,而是久久不曾分离。
喜娘忍不住轻咳两声。
柏炎怔了怔,松开双唇的时候,似是有些羞赧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