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到,也做到了。
苏锦鼻尖微红,想开口唤他,却忽得明白过来,柏炎所有做的这一切都是同长翼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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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翼出得殿中,正好遇得乌娜苏上前。
她双手背在身后,一脸心情正好,口中哼着欢快羌亚小调,却见长翼是持了剑入内的。
“长翼?”她诧异。
长翼转眸看她,冰冷道,“少对夫人用些心思,你若有旁的企图,我一定杀了你!”
乌娜苏支吾,“喂喂喂,我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心思啊?”
“旁人的心思都没有你多,我同丰巳呈说了,你若动了旁的念头就让他杀了你。”长翼懒得看她,脚步未停。
乌娜苏恼火,“喂!我就想留在娘娘身边,不想服侍你们君王,不想被拿出去送人,也不想被送回去,你……”
长翼已出了朝华殿苑中。幽幽阖眸,都是先前在御花园见柏炎的场景。
他单膝跪下,低头听柏炎道,“如今新朝初建,各处都有废帝的余党作乱,朕想扩充暗卫的人手,此事交由你去做。”
他应道,“是,长翼稍后会同夫人商议。”
柏炎沉声,“此事不必同夫人商议,我做主。”
他诧异抬眸,惯来暗卫之事都是在夫人处……
但柏炎眼中已动了杀机。
他噤声。
柏炎亦看他,“长翼,朕问你,在京中的时候,夫人可有将你当作过朕?”
他很快应道,“不曾。”
柏炎淡声,“那你今日就离京,没有朕传召就不必回京了……听得明白吗?”
他知晓此事牵连夫人,遂沉声,“明白。”
……
朝华殿在身后已越来越远处,他脚下步子未停。
侯爷应是动了怒。
但只要他离京,便不会将夫人牵连其中。
夫人才可安稳在宫中。
夫人这一路的不易,他每一分看在眼里,他最不想,便是再看她有旁的差池,于他而言,便是心如针扎起……
他眸间氤氲。
他希望,他永远等不到她召他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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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园中,乌娜苏挽着苏锦胳膊,陪她在苑中散步。
一直到入夜些许,娘娘似是都没有想停下来的意思。
乌娜苏少有见她如此神色恍然,似一路都在想旁的事情,又似一路都未想过旁的事情,只是四平寻到跟前,又轻声叹道,“娘娘,陛下在朝华殿等娘娘,问问娘娘何时回去?”
乌娜苏转眸看向她。
苏锦淡声道,“回去吧。”
四平如临大赦,先回去复命。
乌娜苏嘟嘴道,“娘娘若是不开心,不想回去,便不回去,为何一定要回去?是因为喜欢一个人,就必须迁就对方吗?”
这一路,四平已来问了不下五六次。
苏锦看她,“乌娜,你有喜欢过人吗?”
乌娜苏噘嘴,“没!”
苏锦淡淡笑意,“回吧,也晚了。”
乌娜苏心中叹了叹。
入了朝华殿,陶妈妈和青苗等人都在外殿候着,见了苏锦回来,陶妈妈上前,“陛下一直等着,小殿下也奶过一次了,见娘娘还未回来,陛下似是不怎么高兴,娘娘……”
苏锦宽慰,“放心吧,这里交给我,你们下去歇着吧。”
陶妈妈福了福身,要不陛下也是专程在等娘娘,他们留在此处反倒不好。陶妈妈等人退出了殿中,苏锦撩起帘栊,到了内殿。
一袭熟悉身影,正坐在摇篮前的凳子上,一面轻轻摇着摇篮,一面看着摇篮中的孩子。
听见她脚步声,抬眸看了她一眼,眸间淡淡,“回来了?”
“嗯。”苏锦轻声应他,缓步上前。
应是都还未睡,柏炎朝摇篮中柔声道,“明月,阿照,娘亲回来了。”
这抹柔声,似是触及她心中软处。
她淡淡垂眸。
临到摇篮前,见明月和阿照果真目光看向她。
她心底似是冰雪消融。
“怎么都还不睡,这么晚了……”她伸手抚了抚两个小祖宗额头,两人似是要说话一般,咦咿呀咦长着嘴,苏锦莞尔。
他看在眼里。
她俯身,轻轻拍着两个孩子的胸口,口中有节奏得哼着小节拍,似是今晚也不需要她轮流抱着入睡了。
先是阿照眼角稍稍耷拉。
既而是明月。
待得两人入睡了稍许,苏锦才停下,牵好小被子,怕他们二人夜里着凉。
他看她,她眼中皆是温婉。
“陶妈妈……”她撩起帘栊唤了声。陶妈妈等人入内,将小摇篮端走。
平日里,小殿下本就是歇在暖阁的,夜里醒了习惯了便也不会害怕。
待得陶妈妈等人离了殿中,柏炎沉声开口,“阿锦,今日是我失言。”
她转眸看他。
他起身,踱步到她身边,温声道,“阿锦,这一页翻过去好不好?”
她看他,“因为长翼离京了,是吗?”
他手心微滞,似是诧异看她,又似是默认。
苏锦平静道,“所以你这两日说的话也好,置的气也好,都是因为长翼,是吗?”
他还是未应声。
苏锦最后道,“长翼离京了,于你而言,这一页就算是翻过去了,是吗?”
他不应声。
苏锦转身。
“苏锦……”他眸间黯沉,伸手握住她的手,“不走……”
他声音很低。
他掌心处依旧是熟悉的薄茧,只是今日,显得尤为陌生。她二人眼下都在气头上,若是再继续说下去,应是要起争执,她不想同他争执。
“今日没怎么见明月和阿照,我先去看看……”她温声。
他知晓她是不想与他一处,他烦躁道,“我是介怀长翼,要把他支出京中,不对吗?”
苏锦眸间微滞,平声静气道,“柏炎,我今日累了,我们明日再说……”
“我不该介怀吗?”他恼意。
苏锦垂眸,“你会介怀丰巳呈吗?”
柏炎微怔。
苏锦抬眸看他,“把丰巳呈也支走吧,我身边的人一个都不要留,这样可以安心了吗?”
柏炎语塞。
她抚开他的手,语气依旧平静,“长翼是你父亲和母亲特意给你寻来的暗卫,从他来府中的第一刻起,就准备随时替你赴死……长翼陪我在京中度过了最艰难一段,他在我心中是亲人;我将明月和阿照交托给丰巳呈,他在我心中也是亲人……”
她双眸氤氲看他,“你那时是不在京中,但我知晓才出了北关的事,你每日在外只会比我在京中更加艰辛。我没有怨过你不在京中,无论我们分开何处,我知晓你都在为早些回来见我和孩子而舍命……我从未拿过你同旁人比,因为在我心中,没有人能同柏炎相提并论……”
“阿锦……”他喉间哽咽。
她鼻尖微红,已踱步至案几一侧,看着小罐子里的酸梅糖和剥开的糖纸,这里的酸梅糖,除了她没有人会动,除了眼前的人。
苏锦拿起小罐子,轻声道,“我一直喜欢吃酸梅糖,是你不记得了……明月和阿照送走时,是我最难熬的一段时日,那时我告诉长翼,我想吃酸梅糖,告诉他只要府中没了就帮我放些。柏炎,是你忘了,在笾城的时候,你被辣得难受,我当时给你的,不是旁的,就是酸梅糖……是你不记得了……我当时也同你说过,我未必时时都能猜中你的心思,但我更不想同你争执,因为我珍惜同你在一处的时候……你也不记得了……”
她放下罐子,撩起帘栊出了内殿。
柏炎僵在原处。
……
临近中秋,苑中一轮清晖高挂。
苏锦深吸口气,踱步到暖阁当中,却见是丰巳呈值夜。
“夫人?”丰巳呈见她似是哭过,尴尬道,“夫人,你是不是同陛下置气了……”
丰巳呈宽慰道,“侯爷就是那臭脾气招人厌,早前在云山郡府邸时候就是,一张脸阴沉下来吓得死人,隔两日便好了,夫人千万别往心里去……”
似是说完,又赶紧捂住嘴,“我怎么把真话讲了,嘘嘘嘘……”
苏锦擦了擦眼角,莞尔道,“我来看看明月和阿照,怎么是你值夜?”
丰巳呈趴在小摇篮一侧,笑道,“我想多陪陪小殿下,多可爱啊……”
苏锦看他,“巳呈,这一路辛苦你和陶妈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