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子怀嘴角的笑意微微收敛,他安排在楚喻身边的侍从会每日向他禀报她的行踪,就在前些日子,楚喻忽然消失了三日,让他担心不已。
恩公解决了南郡洪涝与康阳城的大旱后,会不会就忽然不告而别?他连夜下令,一旦楚喻回来,不论用什么办法,都要将她留住!
“朕以为你离开凡界,不管朕了呢。”梵子怀走到她身侧,他走近她身侧,声音委屈道。
“怎么会,我若是离开凡界,会给您说一声的。”楚喻无奈,“对了陛下,您将长乐殿赐予我作甚?在他人眼里看来也太过奇怪了。”
梵子怀眸光微闪,这是他心中隐藏了许久的渴求,将长乐宫赐给国师,表面上是他敬重她,实则他希望她能成为自己的皇后,与他共度一生。
不过这些话定然是不能对她说的,以她的态度,说不定会被吓跑。
于是他轻声道,“朕感激国师,你身为修士,朕也没有什么能赏赐的,唯有这长乐宫,可表现出朕与你的亲昵来,天下之人才不敢看低了国师。”
楚喻挑挑眉,没说什么,在她看来不管是什么原因,她快要离开了,这些都属于小事情。
“陛下,我此次前来,实则正有离开之意,康阳大旱已解,南郡水涝已平,四海之内平安康乐,以陛下的才能,可以好好治理这个天下了。”楚喻温和道,她望着梵子怀头顶升腾的龙气,已具有弘大的气势,以后就算是修士,也不能伤害到凡界的命运之子。
梵子怀听闻后脸色大变,他近乎恳求道,“这么早可是梵国还有很多地方多灾多难,您、您能留下来吗?恩公”
小皇帝的声音低落,让她有些不忍,毕竟是日日夜夜相处了五年的孩子,教导他习武练剑,她安慰道,“您也大了,我不能一直伴您身边,以后的路还得自己走呀。”
梵子怀攥了攥身侧的拳头,他眼眶微红,“那、那您何时走?”
楚喻想了想,师兄目前正在凡界闲逛,说是等她一起回去,“五日后吧。”
五日后?他沉默半晌,紧握的拳头微微松开,“那好,希望这五日,您能陪伴我左右。”
这是自然,楚喻点点头,见他一脸的不高兴,勾着他的肩膀逗趣道,“陛下这么大人了,还会哭鼻子不成?再说我又不是不回来,肯定会抽时间回凡界的。”
梵子怀扯出了一个牵强的笑意,他牵着楚喻的手,“晚膳同朕一起用餐吧?”
她虽然是修士,凡界的饭菜吃一两顿倒是也无妨,到时候吃几个消食丸就好了,她跟随皇上来到偌大的寝殿,饭桌上陆陆续续开始上菜。
“恩公,您能陪在朕身边,真的是朕的荣幸。”梵子怀倒了一杯酒,一口喝了下去。
楚喻夹着筷子,“陛下是明君,能辅佐您也是我的幸运,不用这么多礼。”
两个人一来一往在饭桌上喝了不少酒,梵子怀毕竟是凡人,酒量再大也会喝醉,他趴在桌上,眼神朦胧的看着楚喻,“恩公能不能不要走?”
楚喻笑了笑,“陛下你喝多了,快些休息吧。”她站起身,召唤一旁伺候的侍女,“服饰陛下休息。”
“是。”
梵子怀蹙眉,他伸出手,一下子拽住楚喻的衣袖,“恩公……不要走。”
楚喻犹豫片刻,从储物袋拿出一颗醒酒丸来,这是最低阶的灵药,凡人服用也无妨。
梵子怀喝醉酒后并不会耍酒疯,不过他会拽着你袖子撒娇,楚喻可受不了这种小奶狗行为,将他交给了侍女就回到了自己寝宫。
而在她离开后不久,梵子怀一把推开了往他怀中蹭的侍女,清俊的面孔上满是嫌弃,“滚,敢爬朕的床。来人,把她带走。”
他拂袖擦了擦侍女蹭过的地方,然后从龙榻处的暗格中,拿出了一件木盒子,里面装着一身男装,上面还带着颜色暗淡的血迹。
他动作轻柔的展开,将鼻间凑上前,轻轻嗅了嗅,“恩公……”这是恩公同他一起掉入悬崖,在崖下换下来的衣裳,恩公做事不拘小节,被他小心的留了下来。
如今这件长袍上,还带着她身上的淡淡清香。
他眼底升起淡淡的笑意,修长的手指抚过绣着银边的衣裳。
他不想让恩公走。
若是恩公能长长久久的陪在他身边就好了。
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可是恩公武力强大,世间难能有人匹及,而且恩公会法术,他肯定是留不住恩公的。
忽然,他掌下动作一顿,却是想到了什么。
梵式始皇帝就是修士,他留下的宝藏不少,由每一代的皇帝接管,其中有不少修士才能用的东西。
*
楚喻拿出传音玉佩,给景羽寂发消息,“师兄,我这边事情处理完了,大概还有五日就能去见你了。”
景羽寂正坐在茶馆听说书郎讲述皇帝身边的国师种种行径,收到楚喻传音,他神色淡淡回道,“好,五日后我在北郡等你。”
“这国师大人,据说是从天而降,以一己之力击败龙庭宇手下五名大将,容貌俊美无俦,貌比潘安,难人可及呀!”说书郎滔滔不绝道。
景羽寂挑挑眉,他不动声色的问道,“哦?可有画像。”
说书郎愣了一下,此时正是下午,听书的人还不多,他犹豫片刻,却是伸出了五个手指头。
景羽寂从怀中扔出一个钱袋,直接扔进了说书人怀中,说书人掂了掂重量,大喜过望,小心翼翼的从后背篮子中拿出一个手掌大小的小像。
“您看完后可不要流传,皇上可不允的!”说书郎走到他身侧,提醒道。
景羽寂从他手中接过来小像,低头一瞧,随即低笑出声。
楚师弟呀楚师弟,你竟然还成了凡界的国师。
怪不得那日她有口说不出,还很紧张他的位置,大概以男身行走江湖,无法告诉他来龙去脉。
他多瞧了几眼这画像,眉眼倒是极为有神韵,也不过是五六分像罢了,比起他印象中的儿郎,小像少了一丝狡黠与灵动。
楚喻并不知道她的马甲已经被景师兄扒拉了出来,这几日为了履行诺言,她陪着梵子怀游湖骑马,倒是玩了个畅快。
“恩公,您身手如此利落,不知是跟谁学的?”
楚喻骑着马,面露笑意,“我有一名师兄,时常指导我修行。”
梵子怀攥着缰绳,“哦?真希望能见见国师的师兄,也不知是何等模样。”
第一百四十三章
楚喻慢悠悠的骑着马, 描述道,“师兄和我同属剑修, 他的剑法在修界一绝,同阶的对手很难有敌得过他的。若是有机会……陛下可以同他交流一番, 说不定你们二人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梵子怀垂眸看着掌下的缰绳,心思百转,恩公的语气里,带着她未曾察觉的敬仰与信任, 让他嘴里有些苦涩,有些痛恨自己为何是一名凡人。
他也想待在她身边, 陪伴、指导她修炼,但是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他有江山社稷在身侧。
楚喻见他久久不回应, 心中有些懊悔,在自己快要离开之时提师兄作甚,小皇帝有江山社稷在身, 万一对她话中的修界产生向往怎么办!
她及时止损, “对了陛下, 前些日子我在宫外, 倒是听闻很多女子仰慕您, 想要入宫选秀的, 您后宫空虚,倒是不妨开放选秀,说不定能遇到心仪之人。”
话音刚落, 只见梵子怀的唇角抿成一条直线,他勒紧了缰绳,马儿“嗖”的一下飞奔了出去。
楚喻挠了挠头,心道她这是踩雷了吗,两个话题小皇帝好像都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
美人剑在她识海中笑个不停,“你笑什么?”
“主人哟,您可笑死我了,哈哈哈大直女!”
这种明显是现代词的语句让她有些代入感,看来美人剑的缔造者同为穿越者无疑了!说不定是不想买衣服,特地创造出的暖暖美人剑。
她心中一阵乱想,略微犹豫,还是跟了上去。还有三天就要离开,以后再回来不知道是何时了。
她跟上前,发觉小皇帝正在用袖口蹭眼角,她心中一咯噔,这孩子不会是哭了吧!
她连忙紧挨其侧,拍着对方肩膀安慰道,“陛下,不必如此的,分别是常有的事,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您再这样,我可要笑话你了。”
梵子怀放下袖子,纤长浓密的睫毛因为湿润而更加明显,他眸子泛着黑亮的水光,让人看了多了几分怜意。
“朕、朕不想让你走你能留下来陪陪我吗?”小皇帝眨了眨眼睛,声音低落,“三五年也好……”
说实话,以修士的年龄而言,三五年真的是一眨眼的功夫,可惜她的任务艰巨,需要在百年之内结成元婴,必须紧跟上镀金者的修为,不然在飞升通道开启之时,她连解除封印的机会都没有。
她沉默了一刹,“陛下,三五年之后我还是要走的,您得学会长大。”
这拒绝之声让梵子怀低下了脑袋,他慢悠悠的骑着马,不再多说些什么。
修士寿命如此长,为何恩公不肯为他驻足?他所求的甚少,不过是想让恩公多陪陪他,哪怕不是男女之情,恩公把他当成了什么?
朋友?师徒?
他不想让她走,她能成为自己的皇后该多好
回到寝殿,梵子怀挥退了所有人,他刚刚沐浴完,身上还带着湿漉漉的水汽。
他来到龙榻前,循着记忆找到了密道开关,一个方正的暗格出现在地阶上。
那里面正是梵氏始祖留下来的宝物。
他黑眸深沉,似是打定了什么主意,从暗格中拿出了什么。
楚喻正准备歇息了,她穿着里衣躺在床榻上看民间的话本子,里面的内容讲述的让人面红耳赤,却又忍不住继续读下去。
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楚喻正看的带劲,扣下书本,光着脚打开了门。
“陛下,您这么晚了来我这干什么?”楚喻疑惑道。
只见梵子怀身穿着简单的龙袍,腰间虚虚一系,露出来大半蜜色胸膛。
“朕睡不着,想同国师小酌两杯。”梵子怀温声道。
她朝他身后一瞧,一名小厮端着一壶好酒,她有些无奈,不过月色正浓,喝两杯倒也无妨。
她让出门口,点上灯火,屋中一下子就亮堂起来。
小厮将酒盏放在桌上,便被皇上挥退了。
楚喻坐在木凳上,闻了闻酒味,“陛下,您这酒闻起来好烈,明日上朝会头疼的,不如喝我的吧?”她从储物袋拿出一瓶酿好的桃花酒道。
梵子怀背着月光,面色隐在暗中,他按住楚喻的手,“不用了,朕拿的乃是西域呈上来的好酒,国师不妨尝上一尝。”
楚喻想了想不好拂了陛下的面子,便倒满了两茶盏酒,酒液醇香,让人闻着就快要醉了。
“恩公请喝。”他端起酒杯,冲着楚喻高高的举起,喉咙滚动,一饮而尽。
楚喻小口小口的喝了下去,辣乎乎的酒让她面色泛红,她打了个酒嗝,不好意思道,“抱歉陛下,我有些不胜酒力。”
“无妨。”梵子怀又为她倒满,“今夜你我二人,不醉不归!”
皇上这些天对她太过形影不离,她轻叹一声,希望一切能化在酒中。
两个人举杯望明月,饮酌了不知几杯,等到夜深了,楚喻都已经带上了醉意,她脸色通红的趴在桌子上,口中吐出来的气都带着酒香,“陛下,歇息吧?我、我真的喝不下了。”
梵子怀目光柔和的看着她,他靠近她,凝视着她俊美的面容,“嗯,我扶你回榻。”
楚喻被灌得醉醺醺的躺回床上,她半眯着眼睛,试图用灵气把酒气排出来,谁知一分一毫的灵气都使不出。
看了一眼身侧的梵子怀,以为有凡人在场的缘故,奈何神智越来越不清醒,睡意朦胧,她渐渐阖上了双眸,呼吸平稳的睡着了。
梵子怀吞了吞喉咙,他坐在床榻边缘,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探了探恩公的脸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