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靠近了,越来越近,她把身躯紧紧缩成一团,徒劳地想保护自己。
没用的,冰冷粗糙的手伸过来,野蛮地打开她。衣裙化作碎片,在寒风里旋转飘落萎地。
好冷,好痛,我要死了吗……
或许是一炷香,一刻钟,一个时辰,一辈子,在漫长的折磨后,那个人终于消失了。她困难地睁开被血与泪模糊的双眼,挣扎着向外面爬去。
离开,快离开,去安全的地方,这里有恶鬼。
爬过几节楼梯,她终于看见欢欢喜喜去串门送礼的路人,在他们惊异的目光中虚弱地哀求:“救我……”
街上弥漫着爆竹的烟味,随处可见鲜艳的彩棚,棚里小贩大声招呼叫卖着珠宝玩物与美食。人们不论男女老少全身上下皆焕然一新,或观看演出,或捏着几枚小钱在关扑摊前大呼小叫地赌硬币的正反。居住在深宅大院的夫人小姐尤其开心,这是她们一年中难得可以稍稍放下礼节,肆意游玩的日子。
位于城东的一座大院子在欢声笑语中显得异常清冷,门上连桃符都没有贴,好像喜庆的新春将此地遗忘了。
原因无他,院子的主人是一位才失去父母的少女,她正在处于守孝的头一年。
“小姐,名帖都一一送到了,我路上还遇见了紫山。”
孝期中的沐扶苍不便于在佳节中出入人家带去晦气,所以只派碧珠带着名片前往亲朋好友处拜访。而紫山对沐扶苍现在只有感激,算不上忠诚,沐扶苍就放任她出去玩耍。
沐扶苍正提笔练字,整个佳节里她都在忙于功课,没有一刻放松。她改变主意了,开始迫切地希望自己能在三年后的女科中考取最好的名次,因为只有这样,她才有机会插手朝政之事,消除顾行贞的死劫。
沐扶苍放下笔,抬头望向墙壁上贴着的她亲笔勾画的大雍及周边国家大地图,一边揉着酸痛的手指,一边转换思维,研究起大雍局势。
书房按沐扶苍一贯的喜好布置得奢华舒适,在丝绸的光泽与昂贵的名人字画间,线条遒劲粗旷的地图平白在华丽的房间中带出一份杀意。沐扶苍走上前,摸着朱砂标注的“狄”字出神。
碧珠心情复杂:“还有哪家小姐会天天研究什么朝政军事,强迫自己完成各种任务。”
沐扶苍盯着地图想着顾行贞,碧珠望着小姐担心她劳苦,书房安静间忽然传来急促的奔跑声。
“小姐,小姐!出事了!”人还没走到门口,紫山急切的声音已经传进屋。
“发生什么了?”能叫紫山显出慌张的绝对是紧急大事。
“我刚刚在街上听见有人在传韩家小姐失贞了!”
“失贞?”碧珠尖叫,沐扶苍瞬间变色!
京城里姓韩的不多也不少,但和沐扶苍有关联的只有一个:“是御史家的韩觅萱吗?”
“流言指的大概就是韩觅萱小姐。街上鸡毛蒜皮的流言多了,我开始没把这消息当回事,但吃酒的时候听见两个醉汉提到韩御史,说他的脸丢完了,还指望女儿做什么太子妃,我才知道只怕流言是真的了。”
姓韩的御史,有一个参选太子妃的女儿——除了韩觅萱还能是谁!
“收拾一下,我们马上去……”沐扶苍一顿,扶着门框发——去,去哪?她现在不方便去拜见官家大户,而一般的商人朋友又接触不到上层人家的准确消息。
沐扶苍冷静片刻,命令道:“碧珠,你先去拜访冯女史,再去询问高瑛小姐和林君怡小姐。紫山,你去街上打探有关情况,同时注意一下知道这件事的人数多少。”
碧珠紫山知道小姐与韩觅萱是亲密朋友,面色凝重地领命而去。沐扶苍手指敲着桌面,微微颦起眉头,整件事十分奇怪,韩觅萱已经提前知道了自己被选为太子妃,她心仪之人又是太子,怎么会让自己失贞了呢?
如果是被人强迫呢,也说不通,有几个人敢在天子脚下逼迫御史的女儿?就算有贼心也没这个本事,韩府又不是没有下人保护。
要在三地奔波的碧珠回来得居然比紫山还早,她无奈道:“高瑛小姐只是感叹了几句祸事啊祸事,林君怡小姐根本不见我,唯有冯女史和我多说了些话。”
“冯女史也只是听到些一鳞片爪,她说韩觅萱小姐出事是韩府的耻辱,韩府必然死死捂住这件事,和韩家或韩觅萱交好的也会讳言,我们打探不到什么的。”
“冯女史听到了哪些内容?”女子失贞对别人是宁可烂在家里的耻辱,但沐扶苍相信冯女史不会这般迂腐,一定会向自己透露一些内情。
“韩觅萱小姐在昨天拜访亲友的路上出事,确实是被人强迫了,因为是路旁的行人救起,所以让消息走漏了。”
紫山带回消息并不多,民间流言往往传着传着就内容大变,只剩一丝真实性,像这件事,现在大家感兴趣的都是男女间的香艳事,口口相传的全是那家小姐裸露出的肌肤是多么白,腰肢多么细,恨不能是自己在现场。紫山听来听去,只分辨出一条有用消息:“韩小姐是独自失踪,她的马夫仆从直到回到韩府才发现小姐不见了,慌忙去找人。”
紫山叹道:“流言传开来了,目前准确知道是她的不多,但对一个女孩这已经是最可怕的事情了。”
沐扶苍也经历过流言冲击,但流言的内容是假的,沐扶苍又打心底不在乎自己名誉好坏,加上强力回击反驳,她勉强全身而退。相比下,韩觅萱却危险了。
官家小姐遭遇不幸,并且春光大泄的事情迅速占据了京城流言的头名,男人们拿此事下酒打趣,女人家羞涩些,也在含糊地声讨少女伤天害理败坏风气,并且猜测韩觅萱经过几人手,挨了什么花样。
韩觅萱的名字一时间成了恶心的笑话,即使躲在沐家园子的沐扶苍也通过下人耳闻到不少春色造谣。碧珠气急:“她明明是被逼的,为什么给传的这么难听。”
沐扶苍咬着下唇,外面情势恶劣,韩御史又思想守旧迂腐,未必保护失去贞洁的女儿,韩觅萱在家里承受的压力估计不会比在外界承受的小。
碧珠也想到这节,害怕道:“小姐,你说韩御史是守旧党,对女子要求苛刻,他会不会反而责罚觅萱小姐?”
“说不好。阿萱一直在韩府,没再出来过?韩府也没有报官?”沐扶苍问着紫山,心里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是的,韩小姐再没出现过,韩御史没有报官,只是请衙门帮忙遏制流言。”紫山底层打混多年,她不懂官场关系,但女子间的事比碧珠清楚,当韩觅萱被强迫的流言传出时,她就第一时间对韩觅萱的下场做出了预测,因此通知沐扶苍时有些慌乱。
“不报官,只在意自己脸面啊。”沐扶苍叹气:“碧珠,向高瑛姐姐递出请柬,我要见她一见。”
韩御史不追究罪犯,她要追究!
高瑛借口拜访公主,带着丫鬟抽出时间在酒楼房间内与沐扶苍会面。
窗外隐隐传来歌声与喝彩声,屋内则气氛冰冷,两个少女对峙着。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事关阿萱名节,我不会说。”高瑛抢先道。
“流言传成这样,还管什么名节不名节,难道你们把嘴一闭,保持沉默,就能保护阿萱了吗?你们只是在保护真凶!”沐扶苍又气又郁闷。
“事情已经发生了,还不如尽量保持秘密,你反复追问,是会给带来阿萱第二次伤害!”高瑛也提高了音量,她对韩觅萱的感情不比沐扶苍少。
沐扶苍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服这些固执的人:“你能叫我安静,你能叫那些胡言乱语的人安静吗?能叫犯人乖乖自己去投案自首吗?你们的做法是掩耳盗铃而已!而且万一不是政敌,而是普通的采花贼,他敢对御史之女下手,就更能对其他女孩下手,也许已经糟践过不少清白姑娘了,个个都像你放任不管,只会叫他越来越猖狂!”
对于沐扶苍来说,韩家和高瑛她们的做法简直不可理喻,事已至此,为何要打落牙齿和血吞?又不是韩觅萱的错,换了沐扶苍,她拼着残破的身体,也要找到犯人复仇,谁敢背后嘲笑她造谣她,说不得沐扶苍就要提着犯人的血去泼谁家的门!
高瑛显然不能被沐扶苍当场说服,沐扶苍放软了口气,转了个弯:“好吧,我不细究阿萱此时的情况,也不去韩府追问,你回答我两个问题总行吧,我是民间的商人,不打眼,有时做事比你们方便,而且我保证,不论查出什么,除了你,我不会告诉其他人。你也想知道伤害阿萱的人是谁吧?”
高瑛想了想,迟疑道:“你先说问题。”
“阿萱是出去访友回府时遇害的,她去的是谁家?”
“是郭太师的府邸,不过不独是阿萱,他们邀请了好多家的姑娘,我和君怡也在。”这个问题,高瑛觉得可以回答。
好多家的小姐在场,为什么犯人盯上的是韩觅萱?既然劫色,就该挑美丽的来呀,要知道,就是郭家小姐都有几个比韩觅萱美得多,按沐扶苍审美,高瑛也比韩觅萱漂亮些。是不是韩觅萱在回府的过程与其他小姐产生不同,恰好给犯人提供机会?
“这倒是,阿萱突然不舒服,她比我们提前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