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小的屋内,空气浑浊不堪。
夏雪跟着无花大师进去之后,一眼就看到了里面木堂上摆满的那些泥人。
这些泥人,似佛非佛,似鬼非鬼,足有数百个之多,形态诡异,每个泥人的瞳孔处,都点了一道红色朱砂。
旁边檀香烟雾缭绕,但夏雪闻在鼻子里,却分外不舒服。
“坐下吧。”
无花大师微笑道。
夏雪点了点头,却不敢真的坐下,而是屈膝跪在蒲团之上。
无花一只手,放在夏雪额头,嘴里轻轻念动佛号,声如飞蚊,稳稳作响。
很快,那种仿佛一把刀切在脑颅,几乎就要碎裂的痛感出现了。
夏雪满头大汗,身子颤抖,想动,却被某种诡异的力量,给控制地动弹不得……
这一瞬间,她脑海里出现了很多画面,有小时候在学校上课,有和父母在一起,有和男朋友争吵,有第一次演出,被人笑话没演技……
记忆就像碎片一样,不断地重组,拼凑,再重组,再拼凑……
最后,她看到一个陌生的男人,和自己紧紧抱在一起……
她又看到一群陌生人,闯进了自己家中,然后……
“啊——”
夏雪终于忍受不住,捂着脑袋尖叫起来,在地上打滚。
诵经声戛然而止。
无花大师把夏雪搀扶起来,轻轻抹去她额头的汗珠,笑容温和:“没事吧?”
“结……结束了吗?”夏雪虚弱不堪地说道。
无花点头。
夏雪几乎是逃也似的跑出了屋子。
外面经纪人和司机正在闲聊,看到夏雪出来,连忙迎上去。
“夏雪,今天的醍醐灌顶感觉如何?”经纪人笑着问道。
夏雪摇了摇头,脸色苍白:“很不好。”
“多来几次就会适应的,每一次灌顶,都会增加你的好运,祛除你的孽障。”
“我下次不想来了。”
“你说什么?”
夏雪没有理会经纪人,径直走进了车后座,闭目养神。
经纪人死死地看着女孩,那张绝对谈不上好看,甚至有几分刻薄的脸上,带着几分阴沉。
桥屋内。
就在夏雪离开的瞬间,木棠上那数百个小泥人,仿佛活过来了一般,全都“哐当哐当”地摇晃起来。
无花和尚慈祥的笑意骤然消失,转身厉色道:“别吵!”
于是,房屋重归寂静。
*
昔日,一道不知来自何方天雷,从天而降!
天雷落在鱼乡山,将山劈成了两半,也将天幕撕开了一道裂缝,形成了让无数修士忌惮惊恐的时空裂缝。
但,偏偏就是这道裂缝,为沉寂已久的阴阳界,引来了一次史诗级大机缘!
无数天地灵气,浩浩荡荡,从另一处裂开的空间,蜂拥而至!
紧随其后的,还有一些在某个界面,堪称呼风唤雨的大修士。
他们阴差阳错,随着这黑洞风波,被卷入了这个名为“地球”的地方……
他们曾经的故乡,叫做灵墟界……
他们曾经,是那一个界面跺跺脚就能引起一场地震的大人物……
鱼乡山的上方,那个曾被天空劈开的天幕,再往上数千丈,是一座古色古香的高塔。
高塔四周,白云环绕,时而滚作一团团的棉絮,时而化作长长的绫罗,飘忽而来,又悠然地从另一处飘忽而去。
这也是为什么,此塔被称之为白云之上——白云塔的原因。
那铁塔形如春笋,瘦削挺拔,塔顶如盖,塔刹如瓶,颜色似铁,zhi别具一格。数千年来,它犹如擎天一柱,直插云霄。
塔的全身雕刻着上万个精致的石像,各个石像姿态不同,但都栩栩如生。
尖塔挺立在重重的云雾之中,似隐似现,可望而不可即,充满一股庄严雄伟的气势。
怕是传说中三十六重天之中的最高天位凌霄宝殿,也不过如此了吧?
在堪比十个足球场合并大小,足有接近十万平方米的二层宝塔,某个训练场地之中,无数大小各异的飞剑,在空中肆意翱翔,穿梭不断,犹如一道道不会熄灭的流星,剑气满天,遮天蔽日!
在这里,最不值钱的是剑,最值钱也是剑。
白云塔没有外门弟子,入门即是精英。
所有能进入白云塔的剑修,几乎都是百里挑一,千里挑一,万里挑一的存在。
只因为,这座宝塔的创始人,乃是如今四大天道境之一,被誉为剑圣的传奇人物。
剑圣如今坐在天上,除了不断炼化早已返璞归真的剑心之外,有时候还会看一看下面的世界,看一看自己的宝塔,骂一骂塔中懒怠的徒子徒孙,心情不好时,还会和那个姓田的家伙打上一架。
但,他心心念念最多的,还是那位曾经在灵墟界,教了自己一招剑法,却不愿收自己为徒的老人。
老人名叫血衣十三,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叫这个名字,也没有人知道他为何要削掉自己的大拇指,更没有知道他十三剑之后,是否还有第十四剑。
而如今,在这一个地界的术士,称他剑圣为剑修之中,亘古未有,空前绝后!
但他心中明白,自己和那位老人比起来,算个啥?
一个刚学会走路的稚童罢了。
*
嗖——
一柄飞剑,突然毫无征兆地从一处飞射而来,目标,竟是一个正盘腿而坐,闭目沉思的少女。
少女扎着马尾辫,仅从侧面窈窕身姿,以及几乎完美无瑕的脸蛋,嫩如白雪的肌肤就能看出,定是一位倾国倾城的美人。
只是,这美人即便是闭着眼睛坐在那,却也能给人一种无形的冰冷感。
当飞剑距离少女脖颈只有数米时,少女蓦然睁开眼睛,那是犹如一泓清泉的眸子,清澈之中,却绽放着寒气。
就像是一串冰葡萄,看得人垂涎三尺,却不敢生出去采摘的欲望。
少女迅速起身,手中剑拔出,“唰”地挥动之下,便把那柄飞剑击落在地,同时一脚,狠狠地踩在了飞剑上。
落地的飞剑“嗡嗡”作响,仿佛在求饶悲鸣一般。
不远处一个相貌姣好,身材丰腴的年轻女人,勃然大怒:“陈丫头,你还不快放开我的飞剑?”
说这话的同时,立刻有几个女子,走到了年轻女人身边,纷纷对马尾辫少女投来敌意的目光。
马尾辫少女冷冷地看向她,说道:“汤师姐,我正在修炼之中,你突然偷袭我,是几个意思?”
“你这也叫修炼?”被称作汤师姐的女子讥笑道,“好,姑且算你在修炼,我刚才只是故意用御剑试探一下你罢了,想看看你离开白云塔的这段时间,有没有荒废剑术,现在已经试探完了,把剑给我吧。”
少女皱眉道:“试探我?”
“是啊,我作为你的师姐,试探一下你,没什么毛病吧?”汤师姐笑道。
“下不为例。”少女道,把脚抬起。
那飞剑正要重获自由,飞到主人身边时,汤师姐忽然冷笑一声“拓跋新娘”。
虽然她的声音并不大,但少女还是听见了,抬起的脚,瞬间又重重落下,狠狠把刚悬空的飞剑踩在地面。
“你……”汤师姐勃然大怒。
“你刚才说了什么?”少女神色平静,但眼眸中,却是杀意十足。
“我啊,我说拓跋新娘啊?我又没叫你,你激动什么?”汤师姐笑道。
旁边几个女子,也跟着笑了起来。
少女脸色铁青无比,话语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再说一遍?”
“再说十遍又何妨?陈瑶,你就是个灾星,要不是你,你父母怎么会死?当初老老实实和拓跋海入了洞房,你不但有了紫阳山少夫人这个名分,对我们白云塔来说也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可是你是怎么做的?你这个任性妄为的杂种……”汤师姐嘲讽道。
“闭嘴!”
陈瑶怒喝道,手中剑再次出鞘,对着地上的剑就是一指。
哐!
那本来还在不断挣扎的本命宝剑,直接被一劈两半,变得黯淡无光。
噗——
汤师姐脸色大变,一口鲜血喷出,指着陈瑶,惊怒交加道:“你……你竟敢毁我本命法宝?”
“汤师姐,这拓跋小杂种太过分了,让我们去教训她吧!”
“我早看她不爽了,以前仗着有她爹妈在,在白云塔不可一世,现在我看还有谁能护着她!”
“就是说啊,她以为自己的身子多精贵呢?连拓跋海这样的大人物的婚都敢退,要是换做我们,有这等机缘,恨不得用命来抓住!”
几个“扈从”女弟子,愤愤不平道。
“杀了她,杀死了我负责!!”汤师姐咬牙怒吼。
本命剑被毁,这种代价几乎堪比修为倒退,她怎能不怒?
几个女弟子听后纷纷胆气足了不少,毕竟这位汤师姐在白云塔的地位可不低,有她撑腰,真杀死陈瑶当然还是不敢,但教训她一番,比如羞辱一下她,故意用剑划破她的衣衫,让她的“娇贵”的身体暴露在旁边修炼的男弟子眼中,看她还敢不敢自命清高?
陈瑶手持长剑,目光戏谑地看着几个扬言要教训自己的同门师姐妹,冷笑道:“我半年没回来,你们这些喜欢蹦跶的猴子,还真以为自己变成人了?”
“放肆!”
“找死!”
“你说谁是猴子?”
几个女子瞬间火冒三丈,再不犹豫,纷纷手持长剑,朝着陈瑶冲了过来……
“来得好!”
陈瑶轻笑一声,回来这么些天,一口去突破到了五境之后,距离六境只差半步之遥,现在正好来了一群磨刀石,不用白不用!
霎时间,剑光飞舞!
陈瑶腰肢一扭,娇躯便是犹如那狂风中的飞絮一般,化为一道青影,瞬息就来到了战团之中。
刷!
一道凌厉的剑气脱剑而出,彼此缠绕着,化为一道细小青线,带起尖锐的破风声响,冲天而起!
这些年,少女实在憋了太久太久,忍了太久太久!
如今被迫回到白云塔,少女就像是一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
而这些无知的人,却正是点燃她的导火线!
附近正在修炼的男女子弟,纷纷停下动作,好奇地朝这里看了过来。
可惜,这场战斗并没有想象中的精彩,也没有维持多久。
剑气纷飞之中,这几个之前还耀武扬威的女子,要么剑被击飞,要么剑气溃断,要么倒飞而出,要么被掀翻在地……
盏茶时间不到,陈瑶轻松获胜,五境剑修巅峰,修为展露无遗。
人群之中一阵惊呼,除了崇拜之外,更多的却是嫉妒!
汤师姐难以置信地望着躺了一地,不断打滚呻吟的“跟班们”,脸色难看得就像抹了砒霜。
“到你了。”
陈瑶不知何时来到了她面前。
除了肩膀,手背有一些伤口外,几乎可以说是毫发无伤。
“你……你要做什么?”
“你已经毁了我的本命剑,难道还想杀了我不成?”
“你别忘了,这里可是白云塔!”
汤师姐惊恐之极地叫道。
陈瑶声音清冷道:“我不杀你,但你刚才让她们杀我,我断你一只手,不过分吧?”
话音落下,手中长剑抬起。
“大胆逆子!”
“陈瑶,还不速速住手!”
两道厉喝响起。
陈瑶脸色一变,剑还没有挥出,便被两道剑光直接击溃,并且那剑气还余威不减,席卷而来。
陈瑶想要避开,却是发现晚了,只好一咬牙,强行凝聚灵力去当。
但,对方施展的剑气威力显然不是这些师姐们能比的,一声闷声,少女身体凌空飞出,重重落地。
如莲藕一般白嫩的手臂,噔时多了两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只见两个年纪大概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女,从一处走了过来。
“师父,师娘。”
汤师姐看到二人,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趔趄地走过去,跪在地上,哽咽道:“师父师娘,你们一定要为徒儿做主啊。”
“怎么回事?”中年男子沉声道。
“是她!”汤师姐指着不远处躺在地上的陈瑶,带着哭腔道,“是这个拓跋……是这个陈瑶,故意挑事,不但打伤了几位师妹,毁了我的本命剑,还准备杀了徒儿!!”
“什么?”
“你的本命剑被她毁了?”
中年男女听到这话,脸色大变。
尤其是那中年女子,一张脸瞬间气得铁青,憎恨地看向趴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的陈瑶,怒道:“陈瑶,汤敏的本命剑,当真是你毁的?”
陈瑶抹了把嘴角血迹,冷笑道:“是又如何?”
“孽种!!”
中年女子勃然大怒,身体“咻”地一下,从天而降,手中的银龙宝剑,带起一阵金色光华,朝着陈瑶狠狠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