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雪融化,又是新春。
月宜和李泓养的小鸡下了些鸡蛋,两人忙活好就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晒太阳,月宜双手托腮有些唏嘘:“我还是喜欢冬天,还没过够呢。”
“为什么?这么冷,有什么可留恋的?”李泓握着她的手把玩。
“因为可以看到雪啊。”月宜轻快地说着,“我喜欢这里的冬天,安安静静地,就是冷了点,但也没什么。”
李泓暧昧地说:“是啊,夜里有我抱着你,当然不怕。”
月宜推他一下也没搭腔。
某日李泓和月宜从山里回来,却看到山下的小路上有几名官差骑马经过,李泓一眼就看出那是大齐的士兵装束,心底思忖片刻,莫不是大哥的军队到了附近?吃了午饭,李泓问月宜:“你在这里等一等,我想出去打听点事儿。”
“你别,你定要去,我跟着你好不好?”月宜紧张地说。
李泓安抚道:“你别怕,我很快就回来,难道你还信不过我?”
月宜低着头咬了咬筷子颤巍巍地说:“不是信不过你,是担心你出事……”
李泓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说:“也好,那咱俩一起,大不了死在一处。”他握住她的手:“月宜,你怕死吗?”
月宜摇摇头:“和你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李泓笑笑,去和附近邻里借了一辆板车,又和月宜装扮了一下。两人在山里住了些日子,虽还有几分贵族气质,但因着装束与老百姓差别不大。李泓贴了两撇胡子,佝偻着腰,月宜将头发盘起,颊边点了些麻子,又用柴灰抹在脸上。李泓端详着笑道:“这下子看起来像个假小子。”
他推了板车往霁洲城内去,士兵站在城门外拦住李泓和月宜斥道:“从哪里来的?”
“村里过来,进城想置办点东西。”李泓恭谨地说着,
士兵围着李泓和月宜打量了一顿,月宜虽然如此折腾,但是仍然遮掩不住原本的姿色,有胆大的士兵就想借机沾些便宜,伸手往月宜脸上探去:“这小娘子眼睛还挺好看,来,给爷瞧瞧……”
月宜吓了一跳,急急从板车上跳下来躲到李泓身后,李泓不动声色地握住那士兵手腕讪笑道:“听闻太子监国,治下有方,这位官爷不怕被太子发现?”
“呵,太子军队尚未进城,有本事就去告,你能见到太子,大爷就从你胯下钻过去。”那人只感觉手上一阵酸麻不禁大言不惭地夸口。
李泓心里冷笑:“那咱们走一遭如何?”
那士兵根本不将李泓放在眼里,当下二话不说就来拉扯月宜,李泓一把掐住那士兵琵琶骨,士兵大叫一声怒道:“狗杂种,你不想活了?”
“我看你才是不想活了。”李泓见周围几人也围拢上来,夺过一杆红缨枪,叁两下就解决了他们。这一番闹腾,城内掌权的立刻领兵来看,李泓连忙高喊:“可是大齐赵潼赵校尉?”马上人一怔斥道:“何人在此放肆?给我抓起来。”
李泓道:“陈校尉不记得我了?”他将脸上的胡子撕去,露出一张俊脸,赵校尉端详了会儿,看到李泓脸上的伤疤顿时喊道:“是,可是二殿下?”
“正是。”
赵校尉赶忙下马迎接。李源这一路上也在寻找二弟的行踪,没想到李泓竟隐藏在霁洲,赵潼迎了李泓和月宜进入府内,又听闻是乔大人之女喜道:“乔小姐,这回太子取胜可是多亏了乔大人和乔少将军,乔少将军以少胜多打退了反贼最精锐的部队,太子称赞不已。”
月宜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家人尚在,且立了大功。
李泓也替月宜的家人高兴,又隐隐担心月宜家里地位高了,瞧不上自己这个不受宠的皇子,思虑着等见到母妃回宫后就要赶紧下聘,省得再生变数。
“父皇如何?”李泓询问。
赵潼摇了摇头对李泓低低地说:“皇上身子大不如前了。前段时间还遇到行刺,皇上受了惊吓,卧病不起。”
“刺客?燕王手下吗?”
赵潼踟蹰着说:“最后也没查明,但是太子说是燕王所为无疑。”
他点点头,不再继续此话题,可心里依旧有些嘀咕:他从未听说燕王有豢养门下刺客的习气,倒是大哥有那么几个武艺高强的门客……“我们受山里人相助,待会儿回去和人道谢辞别,之后咱们就去见大哥。”
赵潼应下,准备了饭菜为二人接风洗尘。
月宜和李泓稍稍歇了会儿又一起去了山里,月宜的簪子还放在小屋里,她放好,环视一圈,仍是恋恋不舍,她的手拂过桌椅板凳留恋地说:“这把椅子还是你费力做的,我们能不能带回去?”
李泓笑道:“以后我再给你做。”
月宜却微微蹙起眉头:“可是我想把你的东西都收起来。”
李泓从她身后抱住她劝慰道:“有失才会有得。你要真是喜欢,等咱们成了亲,我再带你来这里。”
月宜转个身也抱住他的腰应下。
李泓领着月宜去和两位老人道谢,老太太和老先生招呼着,李泓却辞别说:“叨扰您家太久,我心里十分过意不去。我们现在要回家了,特来与两位告辞。”言罢,将自己准备好的一些老人无法得来的山货放下。
对于山里人来说,实物总比银两有用得多。再说,钱给得多了,便会被怀疑。
老太太倒也没有客套,收下之后问道:“那你们爹妈是同意你们的婚事了?”她疑惑地看了一眼李泓身后文静的小姑娘打趣道:“不会真是生米煮成熟饭了吧。”
李泓脸上有些热,月宜也很不好意思。
他们来到李源的军营,李源看到李泓安然无恙欣慰道:“好二弟,你这功夫果然不错,单枪匹马去救人还能全身而退,大哥也佩服。”
“大哥,父皇和母妃呢?”
“哦,母后和贤贵嫔在照顾父皇。”他言罢,看到李泓身后娇小的月宜,居然语气温和地说,“乔姑娘,我让人带你你去见你爹娘和乔少公子。”
月宜被他的态度惊到,连忙福了一礼道谢。
李源又道:“这次你大哥战功累累,咱们回到帝都,你大哥一定官拜大将军。”
月宜腼腆地笑了笑,手指一直在暗处揪着李泓的衣袖。
李源见此,眼神里还是忍不住露出几分不屑和鄙夷,军务繁重,他也没有多言,让李泓和月宜离开了。月宜出了帐子立马踮起脚在李泓耳侧说:“太子刚才和我说话怪怪的,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李泓低声道:“没事,大哥就这样,一时好一时疯。别怕。”他拢了拢她的手臂,见着人来人往也不敢在做什么亲密的举动,心底怅然若失:“快去见你家人吧。今晚不能陪着你了。”
月宜“嗯”了一声,也怀念李泓,声音娇滴滴得:“那你今天也早点休息,替我和贤贵嫔娘娘问好。”
李泓揉了揉她的头发:“好,你也是,代我问候你的家人。”
“那你,那你什么时候……”
李泓脸上一热轻轻地说:“等着回宫我就立马去提亲。”
月宜点点头。
两人就这么相对站着又说了好久才告别。
贤贵嫔看到儿子安然无恙的回来喜极而泣,上上下下看着,最后哽咽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儿子没事。”李泓跪在地上扬起脸望着贤贵嫔,“是儿子不孝,当时一个人就走了,儿子心里愧疚。”
“快起来。”贤贵嫔拭了拭眼泪,拉着儿子地手和蔼地说,“我都知道,乔小姐在宫里那么危险,你回去救她娘亲能理解。”贤贵嫔让他坐下,安慰道:“谁不是从少年时过来的,你当时哪里还能想那么多。”
“谢谢母妃理解。”
“那乔小姐怎么样?”
李泓笑道:“她很好。她也回去见她的家人了。”
贤贵嫔看着儿子温柔地问:“那你们,是不是互表心意了?”
李泓轻轻点了一下头。
贤贵嫔松了口气:“那就好,我也喜欢那个小姑娘。马上咱们就可以回宫了,到时候母妃立马就去求皇上赐婚。”
李泓夜里一个人躺着思念月宜,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他们在霁洲呆了小半年,每天晚上他都可以搂着她,哪怕只是看着她说说话也觉得温暖。他深深吸了口气,越想下面就越硬,最后只好幻想着月宜在身下娇媚的样子,撸动了几下射了出来。李泓心底憧憬着想:快点成亲吧,这样就可以每天都正大光明地欺负她了。
四皇子听闻月宜安然无恙地回来,心里七上八下的,第二日一大清早就来找她,乔淞见着四皇子,心底虽然瞧不上他却也只是说:“月宜乏了还在休息,四殿下过会儿再来吧。”
四皇子怔了怔,讪讪地说:“我等一会儿就好。”
乔淞还得和李源商量战事告辞离开了。
月宜洗漱好听到四皇子要见她便出了帐子问道:“四殿下找我有什么事?”
“你,你好吗?”四殿下盯着月宜姣好的容色喏喏地询问。
“很好啊。”月宜福了一礼又问,“殿下有何事?如果没事月宜还要去给贤贵嫔娘娘请安。”
四皇子心里一酸,咽了咽艰涩地说:“对不起,我当时没有去救你。你一定怨我对吗?”
“我不怨你,我和殿下不太熟,殿下不来救我也是人之常情,那么凶险的时候,殿下是该以自己性命为重。”月宜温和有礼地说着,却不知一字一句都扎在四皇子心里。他怔了怔,盯着地面,脑子里回荡着“不熟”两个字,忽然惨笑道:“原来,原来你对我……”
“月宜。”李泓在不远处喊了她一声。
月宜笑靥如花招了招手,似乎也没听到四皇子自言自语说了什么:“殿下还有事吗?”
“没事,我先回去了。”四皇子失魂落魄地转身逃走。
李泓走过来问她:“四弟和你说什么呢?”
月宜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李泓“哦”了一声,也没有生气,毕竟两人之前的情意不是四皇子几句话就可以消弭的。“四弟一直心悦于你,听说你回来了肯定也想来见见你。”李泓扭过头看着她,“他当时也想和我一起去救你。”
“如果是他救了我……那我要怎么还他这么大的恩情?”月宜嘟着嘴儿有些烦闷。家里人和她说了这件事,其实她倒不在乎四皇子的退缩,她反而庆幸只有李泓前来。
“也是,所以你现在就得还我的人情,那就以身相许吧。
月宜推他一把又不好大声斥责他,只是瞪他一眼不与他乱扯。两人来到贤贵嫔娘娘处用膳,席间言笑晏晏,彼此亲昵,贤贵嫔待月宜真如女儿一般,怎么看怎么好。李泓在旁人面前不怎么爱说话,只听着母妃和心上人欢声笑语,心里欢喜。结果吃到一半,乔淞派人过来寻月宜说:“皇后和太子那边说是宴请乔家,请姑娘一起前往。”
李泓手中的筷子一顿,倒是贤贵嫔娘娘忙道:“你先回去,月宜姑娘梳整一下就过去。”
下人走了,月宜气馁地说:“好端端的让我去做什么。我不喜欢见皇后。”
“去吧,就是吃饭而已。”贤贵嫔笑着道,“你过来,我给你把头发整理好。”月宜道了谢,贤贵嫔和婢女重新给她梳了个发髻,这才让她离开。
她走了,贤贵嫔的笑容顿时掩去,李泓也觉得有些不对劲:“皇后素来不待见月宜,怎么这么突然让月宜过去?”
“乔家立了大功,现在是太子倚仗的红人,连带着月宜身份也不比从前了。”贤贵嫔看着儿子小心翼翼地说,“我还听说,皇后要给你大哥议亲了。”
李泓忽然想到什么但是立刻摇摇头:“大哥最烦这些情情爱爱,从前在国子学谁和大哥说起来议亲,大哥都要揍他。怎么这个时候想起来要给大哥议亲了呢?”
贤贵嫔低声说:“你父皇他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只怕……”
李泓默然不语。
夜里月宜和李泓又偷偷在营帐外见了一面,小姑娘抱怨说:“皇后今天不停地夸我,感觉好别扭,从前她总是说我笨手笨脚得,现在怎么换了个人似的。”
李泓拉过她的手说:“可能是因为你大哥的原因。”
“皇后还说要把她的侄女儿许给大哥。我大哥吓了一跳,他都有意中人了,皇后还说什么配不上我大哥,哼,难道谁还稀罕皇后的侄女儿不成?”
李泓心里突突直跳,忽然紧紧地抱住月宜,月宜问他:“怎么了?”
“想你。”李泓闷闷地吐出两个字。
月宜也抱着他说:“嗯,我也想你。我好想和你再回山里玩儿,没人管着咱们。”
李泓摸了摸她的脸,平息着心里的不安:“咱们成亲就再回去。”
此后皇后再没有宴请过月宜或者乔淞,李泓以为是自己多疑,渐渐就不再思虑此事,只想着回宫赶紧和月宜成亲,否则夜长梦多。
最终,李源和乔淞将燕王赶出了帝都,大齐重新回到李家手中。就在回宫的当晚,老皇帝一命呜呼,李源作为太子继位大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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