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喜做梦都没想到,陈小川两人会如此之快的去而复返。
令他更没想到的是,还有两名官差随之而来。
院门外站满了瞧热闹的村民,陈小川的目光扫到人堆,瞧见了杨桂英,还不忘朝她笑笑点头。
院子内,破旧的长凳之上,则是坐着三方人马。
陈小川与陈一发坐在一边。
身侧,则是被他一个电话请来的吴胜利,与另一名陌生年轻官差。
王二喜与一名瘦小的女人,畏畏缩缩坐在对面,满脸的不安。
至于傻子王三喜,则是蹲在墙角,用树枝不停划弄积雪,乐此不疲。
“老吴,你怎么越混越回去了?之前不还是十方县衙门的大队长吗?”
“这才半个月不见,又回到张家镇了,敢情是舍不得,咱们张家镇的广大人民群众?”
陈小川凑头到吴胜利跟前,打趣说道。
“咳,这事以后再说,你先说说,你在电话里说的那件事,有没有证据?”
瞪了眼那名苦苦憋住笑的小官差,吴胜利一脸郁闷的望向陈小川,压低嗓音问道。
“没证据会叫你过来?我是那种不靠谱的人嘛?”
“那倒也是……”
吴胜利点点头,将审视的目光,落在了对面王二喜两人脸上。
“官差同志,我们可是 大大的良民啊!对了,一定是三喜这个混蛋闯祸了,可他是个傻子啊,闯了祸也怪不到我头上!”
见陈小川与吴胜利嘀嘀咕咕,一副关系莫逆的样子。
王二喜心里有些害怕,暗暗后悔,之前朝陈小川狮子大开口了。
难不成,官差是陈小川这小子,找来吓唬自己的?
他暗暗想着,心里不由得泛起嘀咕,一颗心七上八下,有些慌神。
“咳,我们这次来,是为了你母亲喝药自杀的事情。”
面对王二喜,吴胜利可就没有什么好脸色了。
他板着脸,神色严肃,沉声开口。
“王二喜同志,还望你不要隐瞒事情真相,如实把案件的情况说清楚。”
一听是为这事而来,王二喜与他婆娘对视一眼,脸色都微微一变。
“这件事,前些日子,衙门不是派人来调查过了吗?”
王二喜低声说道,嗓音明显透着股心虚。
吴胜利两人整天与罪犯打交道,何等的眼尖?
一瞧王二喜两个家伙的样子,两人的眼角都微微抽搐了下。
还真让陈小川这小子说对了,这王二喜明显是有问题!
两名官差对视一眼,皆是暗暗点头,小官差摸出了笔,摊开笔记本,准备开始记录。
吴胜利则是轻咳一声,不动声色,开始了技巧性的询问。
刚开始,王二喜与他老婆各种装糊涂,企图蒙混过关。
但当吴胜利问道他老娘瘫痪十多年,连下床都成问题,又是如何拿到农药之时,两人开始慌了。
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两个家伙越是心虚,吴胜利就越发肯定了陈小川的说法。
他狠狠一拍膝盖,口中威严喝道:
“王二喜!你应该知道什么叫做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吧?要是再不老老实实说清楚,就等着在局子里过年!”
别看王二喜平常横得不行,但在身为官差身份的吴胜利两人面前,哪里还敢有半点小性子?
他脸色煞白,垂着头默然半天,终于说出了实情。
当他讲述到为了多骗取一点征地赔偿款,而让傻子弟弟,给自家老娘喂掺了百草枯的饭菜之时。
院内院外,都是一片哗然。
“狼心狗肺!禽兽不如!”
“枪毙!这种王八蛋就该枪毙!”
“那可是你亲娘啊!你怎么能狠心下得去手的?!”
王家村的村民义愤填膺,好些个准备冲进门来揍王二喜。
一些人更是弯腰满地找石头砖块,一股脑统统往院子里砸来。
吴胜利两人不得不赶紧把院门合上,打电话给所里,叫人过来支援。
瞧着门外那些怒气冲冲的村民,要是光靠吴胜利两人,王二喜夫妻俩,估计都没法活着走出王家村。
一些村民犹自不解气,居然翻上墙头,骑在上面,对拉耸着脑袋没脸见人的王二喜夫妻破口大骂。
最后还是王家村村长跑过来,气汹汹的把人给赶走了。
上官车之前,王二喜扭头回望了眼自家的小院。
满是劳苦之色的脸庞,流露出了深深的悔恨之意。
一念之差,便是家毁人亡。
不但他将会受到法律的严厉制裁,而且自家那上小学的儿子,以后也没法在人前抬起头。
“小川,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送走吴胜利等人,陈小川带着一脸傻笑的王三喜,与陈一发一起往陈家村而去。
陈一发很是不解,为何陈小川不过在王家村溜了一圈,就把事情搞得水落石出?
“一发叔,你相不相信因果报应?”
陈小川吐出口浊气,平静问道。
陈一发想到了什么,脸色不由得一紧。
他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问道:“难道,你说是那被害死的老太太……”
陈小川点点头。
陈一发顿时吓得浑身一颤,缩了缩脖子,只觉一股冷风嗖嗖往后脑勺吹。
也不敢多问了,脚下走得飞快,再也不想在王家村多呆片刻。
回到家里,陈小川将王家村发生的一切讲述了些,陈老爷子等人齐齐默然半天。
只有傻子王三喜,在偌大的客厅里东奔西跑,自顾玩乐。
“小川,你准备照顾这傻子?”
让过来做客的陈大栓,带着王三喜去洗了澡,再换上身干净衣裳。
陈老爷子拉着陈小川走到一边,小声问道。
“我想让他去镇上的烧烤摊帮忙,既可以让张叔他们照顾一下,也能让他挣点钱,以后不至于生活不下去。”
陈小川看了眼坐在沙发上,不停扭动的王三喜。
“毕竟他老娘的死,或多或少,都和咱们村的高速路项目有一定关系,我不能不管。”
“行,这事儿就这么办吧,唉,都是什么世道啊……”
老爷子摆摆手,大概想到了什么伤心事,拄着拐杖,神色黯然的找乌老太君聊天去了。
几天后,这件“毒母案”在南陵市的新闻媒体上传遍了。
一时间,舆论哗然。
世人一方面大加斥责王二喜夫妻两人的行径,另一方面,也在思考当前的教育问题。
为此,一些中小学校,还专门展开了思想教育座谈会。
而率先发现此案疑点的吴胜利,自然成为了媒体争相报道的“神探”。
走在张家镇巡逻的路上,都不时有人将其认出来,上前要签名什么的。
搞得吴胜利一脸尴尬,没少向陈小川打电话抱怨。
陈小川对此嗤之以鼻,得了便宜还卖乖,他最是瞧不起这种明目张胆的炫耀了。
因为王二喜的事情,王家村一时间风声鹤唳。
好些个还想着多要点征地赔偿款的家伙,也不得不牢牢闭上嘴。
生怕被人戳着脊梁骨,说他是第二个王二喜。
事情解决,陈小川便准备往市里面走一趟。
一来是去见见那位新市长,看看能否说通情况,恢复高速路项目。
二来,则是准备去探望一下,许久不见的柳盈盈。
这天中午,陈小川带着枚装有药材种子的香囊,同乌青青一起,往南陵市而去。
香囊是给他名义上的干儿子——小石头准备的.
上次稀里糊涂认了这门亲,陈小川一直也没有个表示,想想还挺愧疚的。
“小川,我给你买的那件羽绒服,你为什么要给王三喜穿?”
不知为何,这几天乌青青的态度有些冷淡,让陈小川颇为摸不着头脑。
此刻听她提起这茬,语气颇为不善,陈小川心里咯噔一下,暗道声坏了。
这丫头,该不会是在生自己的气吧?
那天一时冲动,他就把羽绒服披在了王三喜的肩头。
哪知道,这傻子自此就不肯再脱下来,陈小川事后拿另一件来换都不行。
无奈之下,陈小川只得作罢,眼睁睁看着王三喜把羽绒服当成裙子穿,四处招摇显摆。
“咳……那天不是看他可怜嘛,你想想,大冬天的,他身上就穿着件破衬衣,还光着脚站在河里摸鱼,我,我实在看不下去啊。”
陈小川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讪讪笑道:“那模样,估计小青你瞧见了,也会和我一样做的。”
“哼, 下次你要再敢,把我买的衣服给别人,我就再也不管你了。”
听到陈小川的解释,乌青青神色略微有些松动,只是语气依旧生冷。
“是是,都是我的错,下次再也不敢了。”
陈小川缩了缩脖子,暗道声好险。
真是最难消受美人恩,一件衣服而已,没想到在她心目中却是如此重要。
“对了,乌家那边,最近在和我老祖宗联系,说是想让我们回去。”
过得片刻,乌青青咬着红唇,看着道路前方说道。
陈小川一愣,“那老太君是个什么想法?”
“老祖宗自然是想落叶归根,可是我……”
乌青青摇摇头,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说,沉默下去。
“毕竟都是一家人,要是能回去,还是……”
陈小川才说了一半,乌青青豁然扭头,红着眼睛瞪来,“你就这么想赶我走?!”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陈小川有些傻眼了,今天乌青青是吃了炮仗吗,脾气一点就着?
“下车!”
嘎吱一声,宝石蓝奥迪生生刹停在街道旁。
乌青青板着俏脸 ,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陈小川无语的一拍额头,得,和女人就没法讲道理,特别是气昏了头的女人。
“好好,你注意多休息,工作别太累……”
刚刚走下车,陈小川话还没说完呢,车门便哐当一声被人重重合上。
随即车子轰隆发动,甩了陈小川一脸的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