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快去请御医,请御医!”
项天祺显然已经慌到极点,每一个音节都在发颤,抱着沈眠的臂弯颤抖得厉害。
沈眠摇头,道:“不必白费功夫了。”
他话未说完,蓦地咳出一口血沫,他抬眼看向对面的男人,轻声道:“魏大哥,淮儿对不住你,你祖父的命,就用我的性命来偿还,可好?”
魏霆眼里尽是惊慌失措,他快速出手,点上沈眠周身几处大穴,才道:“不要说话,我带你回紫云峰,师父一定能救你。”
沈眠摇头,蹙着眉,白皙精致的脸蛋一寸寸失去血色。
“我自己的伤,我自己清楚。”
魏霆眸中染上一片血红,他咬牙问道:“为何离开紫云峰,为何要回来找他,又为何……拼死救他。”
沈眠视线逐渐失了焦距,缓缓说道:“我无法看着他死,他待我不好,我却偏动了心。魏大哥,我原想忘记上京的一切,真心去喜欢你的。你说要与我成亲时,我也是真的高兴。紫云峰那一夜,你若没有舍我而去,该有多好,”
魏霆痛不欲生,眼中尽是悔恨。
沈眠的嗓音渐渐弱了下去,低喃道:“更早,在成王府,也是你先舍我而去的……到头来,始终对我不离不弃的,竟是百般折辱我,伤我至深之人。”
项天祺目眦尽裂,眼眶疼得发涩,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他眼底极致的伤痛,逐渐被一抹疯狂所取代。
沈眠看出了他的意图,硬是吊着一口气,交代道:“你的命,是我救下的,我不准你死,你便不能死。替我,好生教导洲儿,替欣儿,寻一门好亲事,还要孝敬爹娘,替我……祭拜生母……”
“我想安静地走,你们,不必来打搅我……”
交代好一切,他阖上眼眸,终是香消玉殒。
***
三年后。
陵安二年,陵安帝昏庸无能,不理朝政,重用宦臣,致使朝局动荡,百姓民不聊生,辅政大臣沈麒起草禅位诏书,联合百官,迫其退位。
同年春,成王云城登基为帝,史称康武帝。
夏初时节,上京已然被暑气所笼罩。
城西一个小别苑里,沈嬷嬷在庵堂里,给一个灵牌擦拭干净,道:“主子,转眼你已经去了三年,是否已经转生去了?”
“倘若还没喝下孟婆汤,就给夫人托个梦吧,省得她日夜惦记你。也教训教训二公子,你这一走,就没人管得住他了,他谋了个校尉的官职,就想去紫云峰给你报仇,那可是阎罗殿啊,还好叫首辅大人拦下了。”
“害了主子的魏霆,听说已经远走大漠了,没人敢告诉二公子,怕他为了寻仇,又去域外闯荡。”
说着,她留下泪来,拜了一拜,抹泪离去。
沈府。
书房之内,项天祺仰头饮了一口酒,抬起眸,眼中尽是痴迷。
却原来,房间里挂满了同一人的画像,或微微蹙眉,或垂眸浅笑,或酣睡正香,或朦胧欲醒,甚至是被疼爱时双眸迷醉的神情……每一幅,皆美到叫人移不开眼。
“云城竟想要追封你为后,痴心妄想,你已入了我沈家的宗祠,便是我的妻,旁人休想染指。”
他握紧一根素白玉簪,置于唇边轻吻,道:“你要我做好官,我做到了,你要的太平盛世,我也给你了,事到如今,你也该原谅我了,是不是。”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画中走出一个少年,一袭白衣飘然,冷清绝美的容颜,只轻轻一笑,便美得不可方物,直把人心魄都给吸了去。
“淮儿,淮儿……”
项天祺蓦地往前扑去,却只扑得一个空,他摔在地上,酒水洒了一地,掌心划到碎瓷片,顿时一片鲜红。
浓烈的酒香混杂着血腥味,将室内淡淡的墨香覆盖了去。
男人低低一笑,呢喃道:“来世,我去寻你。”
***
是夜,沈府走水,内阁首辅大臣沈麒,葬身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