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楼,王莺时还处于惊愕中,道:“我今日可算是开了眼界,阿江,你究竟是什么人?竟能把霍天那样的人管教得服服帖帖,那可是一等一的煞星,天底下能叫他服软的,除了你,我还没听说过第二个!”
身旁的少年只低垂眉眼,一个人默默地出神。
她轻叹一声,道:“又在想以前的事了?早告诉你,想不起就不要想了,既然霍四爷认得你,这便好办了,回头跟他打听你的亲人,总能找到你娘。”
沈眠微微颔首,道:“谢谢小姐。”
“又来了,再和我客气,我可要生气了。”
沈眠不禁一笑,说:“小姐是我见过最善良的人。”
王莺时不自禁脸颊发烫,这少年虽比她还小上几岁,可委实生的太好,一个无意识的笑,都叫人心跳不止。
“你以后,不要随便和女孩子笑。”略一停顿,又补充道:“男人也是一样,尤其是男人。”
沈眠抬眼看她,似有些不明白。
王莺时道:“你这榆木脑袋!总之记住便是。”想起霍四爷对少年的虎视眈眈,她心底又是忧心,又是心疼。
她还记得初捡到少年时,他身上那些狰狞痕迹,必定是男人留下的,那样的占有欲委实叫人心惊,听霍天的语气,似乎不是他留下的,那或许还有比霍天更难对付的存在。
只怪这相貌生得太好,女人瞧了心动,连男人都为他着迷!
沈眠猜想她察觉了一些端倪,只好乖乖应道:“我记住了,小姐。”
到大厅里,没有人在意王家小姐姗姗来迟,都围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袭笔挺军装,从身后看,倒是有些威武不凡,王老板瞧见自己女儿,便招呼她过去。
“莺时快过来,见过孙军长,如今华东军归为一家,孙军长可是总司令手底下,顶顶得力的左膀右臂!”
孙副官只笑笑,并不当真,什么顶顶得力的左膀右臂,在他们司令眼里,也不过是条狗罢了,只是他这身份在这里,却是唬人得很。
他略抬了抬下巴,算是问了个好。
王莺时素来是玲珑心窍,脑筋一转就想明白了,这正入冬的时候,军队最缺棉服,王家钱多,却没有兵,最是好拿捏的。
搁在从前,华东军是不敢直接来海城征调物资的,可如今谁都知道,霍三爷不管事了,固若金汤的海城有了缺口,周遭军队偶尔来打个秋风再正常不过。
生意人往往破财消灾,遇到当兵的,自然只能笑脸相迎。
王莺时当即摆出笑脸,道:“莺时见过孙军长,我这小小的生日宴,没想到竟请来了您,实在是我的荣幸。”
孙副官瞧过去,正要敷衍几句,却一眼瞥见了立在王莺时身旁的少年,他猛然一怔,有些不敢置信地擦了擦眼睛,然后一双眼眸骤然迸发光亮来。
他疾步走到沈眠跟前,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语无伦次地道:“您,您怎么会在这?您还活着实在太好了!”
他到底还有几分理智,没有当场揭穿他的身份。否则堂堂沈家二少爷,沈司令的亲弟弟,为何会沦落至此,难免要惹来外人猜疑。
沈眠愣了愣才想起来,这是从前跟在沈明丞身旁的副官。
孙副官把他带到角落里,语气恭谨,却极坚定地说:“请您和我回去,救大少爷的命!”
沈眠抬眸看他,说:“我不是医生。”
孙副官急道:“请您不要开玩笑了,你不是医生,却是唯一能治好大少爷心病的人。”
沈眠道:“我不认得你口中的大少爷,也不认得你。”
孙副官只当他在说气话,当初这少年用枪伤了霍三爷,又当众坠江,逃得无影无踪,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他却藏在王家!这等手段心计,分明是将二姨太遗传了十成十。
“好不容易见到您,还请您自己配合,和我们回去,若是不肯配合,为了大少爷,我也不得不用些非常手段了。”
“你要用什么非常手段?我听人说,我曾经自杀过,你难道不怕我再试一次?”
孙副官脸色一白,呐呐不敢言语,这少年的果断决绝,他是见识过的。
王莺时也追上来,道:“孙军长,你是不是认错人了,这是我从英国认识的朋友阿江。”
孙副官整了整面色,道:“兴许是认错人了,王小姐的这位朋友,与我一位故人太过相像了些,多有唐突,希望你们不要介怀。”
说完,却是朝沈眠极恭谨地弯了弯腰,才大步离去,他那敬畏的姿态,已经清楚昭示,他并未认错人,只是不敢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