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到底白天受了惊,又入了水,苏伟很快就睡过去了。
四阿哥躺在旁边,给贪凉的某人盖上肚子和膝盖,要不是丁芪再三保证,他今晚绝对要让这人捂着棉被睡的。
“主子,”张保悄声走进卧房,“张廷玉大人送信来了,托合齐近来撤换了镶蓝旗、镶白旗步军营的几名守备,插了不少正黄旗的兵丁进去。另外德胜门的城门尉这几日突然因病休沐,托合齐临时换了新人顶替。”
“终于还是来了,”四阿哥单手撑着额头,双目清冷。
苏伟兀自睡得很沉,丝毫不知这闷了一个夏天的北京城又要风起云涌了。
第306章清心寡欲
康熙四十六年
九月初,东小院
一大清早,乌漆漆的云就遮住了半天边,空气越发潮湿沉闷起来。
赖在床上的苏公公一脚踢开被子,耳后的发丝凌乱地粘在脖子上,腻的人心发慌。
“轰隆隆……”一阵闷雷声自天边传来。
小英子端着水盆进了卧房,见自家师父鼓着腮帮子,顶着一头毛躁躁的辫子,百般不情愿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王爷这时候应该到宫门口了,”小英子放下水盆,沾湿了布巾服侍苏伟洗漱,“闷了这许久,今儿的雨估计一时半会儿停不下了,师父还要出门吗?”
苏伟把脸埋进毛巾里,呼了两口气后,抬起头道,“等等看吧,下午要是晴了的话,去一趟琉璃厂,尹胜容的琴行马上就要开张了。”
小英子闻言,立时苦了脸,往前蹭了两步歪着脖子道,“师父又把王爷的话忘个一干二净了,那个尹胜容明摆着心思不纯。第一次见面就请师父共赴西山、月下谈心什么的,这几个月也总想着法子往您身边凑,您就别自个儿送上去了。王爷之前可都把话撂下了,您再有个什么,徒弟就要挨板子了!”
“我说我怎么教出你这么一个磨磨唧唧,胆小怕事的徒弟来啊?”苏伟回身套上便袍,颇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小英子一眼,“当初要不是你多话,王爷怎么会知道尹胜容那档子事儿?如今人家都在京城安营扎寨了,就算不用顾忌他,总得顾忌些余掌柜吧?咱们贩盐的买卖还在人家手上捏着呢。礼尚往来是从商的根本懂不懂?”
小英子瘪了嘴,低头给苏伟递上靴子,“反正您怎么说都有理,回头王爷要是打我板子,您可得给我兜着——”
“好啦,好啦,”苏伟心情大好地拍拍小英子的肩膀,“没有你师父我发话,谁敢打你?赶紧去开了小库,给尹胜容备一份贺礼出来,师父下午带你去琉璃厂好好耍一圈。”
“还说什么礼尚往来是从商的根本,其实就是你自己想出去玩了,”小英子努了努嘴,低头给苏伟理了理袍摆,在心里暗暗地腹诽了两句。
巳时三刻,皇宫
刚回京几日的康熙爷似乎没多少心思处理朝中的琐事,早朝只粗粗吩咐了几句便让散了。
四阿哥出了乾清宫,吏部尚书马尔汉便赶了上来,冲四阿哥拱了拱手道,“万岁爷适才还夸赞恩科一事王爷办得利索,各州府的学子如今都顺利应试了。可见,万岁爷对王爷的能力是愈加认可了。”
“大人言重了,”四阿哥缓了口气,“太子随皇阿玛北巡,京中的琐事自然要落到我们几个兄弟头上。恩科一事,本王也是在内阁列为大臣的帮衬下将将办妥。用不着多少能力,也算不上什么功劳,只不过是应尽的本分罢了。”
“王爷太过自谦了,”马尔汉微微低了低头,“万岁爷对王爷的看重是有目共睹的,如今京中事多,镇国公景熙对托合齐几人的弹劾还未落下,又出了南山集一案。圣上心里难安,这个时候越是能为圣上分忧越是于王爷有利啊。”
四阿哥认同地点了点头,还未开口,九阿哥胤禟、十阿哥胤饿从旁而过。
两人敷衍地向四阿哥行了一礼,便相伴出了日精门。
四阿哥微微蹙起眉头,也迈出日精门的门槛,却偶然听了胤饿对胤禟的一句抱怨,“也不知八哥因何面见皇阿玛,我还想着今儿个去八哥的新园子逛逛呢。”
晌午,西配院
年氏进了耿氏的屋子,四阿哥弘时正蹒跚着脚步追着嬷嬷手里的绣球铃铛,孩子独有的纯真笑声充斥着整个暖烘烘的房间。
“侧福晋怎么这时候过来了?”耿氏见到年氏,连忙从榻子上站了起来,“外面还飘着雨丝儿呢,侧福晋也不当心自己的身子。”
年氏笑着拍拍耿氏的手,两人重新坐到软榻上,“我惦记着弘时,在屋子里也坐不住。这些天时冷时热的,弘时的身子又单薄,我可怕他闹出病来。赶巧家里送来些进补的山珍,我见都是可口易消化的,就赶着给你送来了。”
“让侧福晋费心了,”耿氏捏着帕子掩了掩嘴角,“弘时总归落地早了些,身子一直不如同龄的孩子壮实,好在这一年百般调养,如今也算有些起色了。侧福晋对弘时总是多番照顾,妾身都不知该怎样回报才好。”
“说什么回报的话,耿姐姐太见外了,”年氏抿起唇角,清幽的目光落到咿呀学语的弘时身上,“我是当真喜欢这孩子,看着弘时一点一点长大,才觉得王府的日子有些盼头。否则,日复一日地过着,连春夏秋冬都觉不真切了。就是不知,妹妹这一辈子还能不能有姐姐这样的福气。”
“侧福晋还年轻,”耿氏递上侍女端来的热茶,“王爷平时太过忙于政事才无暇后院的,侧福晋蕙质兰心,不怕王爷看不到。这孩子啊,迟早会有的。”
年氏轻声一笑,缓缓地叹了口气,“但愿如姐姐所言吧,妹妹如今还能指望什么呢?”
耿氏抿了抿唇,想想见天见不到人的四阿哥也微微蹙起了眉,“说起来,咱们王爷也是太清心寡欲了些,东小院也没个丫头伺候,怎就一直不往后院来呢?我听说,就是福晋那儿,王爷也只是偶尔坐坐就走了。这男人,就是再能坐怀不乱,也总归有控制不住的时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