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雅奇听了苏伟的陈述,轻声一笑,精致端雅的脸庞在微白的灯火下如红梅初绽,“我说伊尔哈这几日怎么老是躲躲闪闪的,原是为了这码子事儿啊。”
“可不是,”苏伟也是低头一笑,“也是奴才想得不周到,秋欣她不懂什么规矩,跟在大格格身边还是二格格身边,都不过是做些粗活,原只想着按例分配就是。谁知道,奴才这一时偷懒,倒闹出了这么一桩风波。”
“这哪里怪得了苏公公,”茉雅奇无奈地叹了口气,“倒是李额娘想得多了,伊尔哈身边没了兰馥,本就缺人,这事儿直接跟我说就是了。何苦绕这么大一个圈子?还累的伊尔哈冰天雪地里哭了一场。”
苏伟弯了弯唇角没有说话,心里却对自己的判断更肯定了一分。他们家的大格格长至如今,就算有一天真的要嫁去蒙古,那也绝对是大清的第二位“海蚌公主”,绝对够那位未来的驸马爷好好喝上一壶的。
“哎哟!二阿哥、三阿哥,快下来——”
不远处突然一阵喧闹,正说着话的苏伟和茉雅奇连忙循声赶了过去。
福晋和年氏、李氏几个在丫头的搀扶下也匆匆而来,待奴才们高举起手中的灯笼,一众人看清假山上的两个小小身影时,福晋和钮祜禄氏险些厥过去。
奴才中间又是一阵哄闹,不少小太监争相往假山上爬。
几个伺候小阿哥的嬷嬷脸色惨白地站在山石下,使劲摇着手中的帕子道,“别动啊,我的小祖宗!千万别动,别往旁边走!”
“侍卫呢,侍卫在哪儿?”钮祜禄氏脸色惨白,倒还算清醒,一边招呼着侍卫,一边劈头盖脸地打在几个太监身上,“你们还干站着干什么?赶紧给我过去!去把阿哥们抱下来!”
苏伟和茉雅奇赶到时,弘盼和弘昀手牵着手颤颤巍巍地站在假山上,下面一帮奴才张牙舞爪地呼喊着。十多个小太监争先恐后地往假山上爬,可惜山石上落了不少积雪,越是着急,脚下越滑。不一会儿几个小太监就跌做了一团,还带下了一堆碎石,人群中又是一阵尖叫。
弘盼和弘昀本来是想站到高处看园子里的冰灯的,趁着奴才不注意爬到假山上也没觉得害怕。可谁知道,几个嬷嬷赶过来后看见他们两个就开始尖叫。结果下面的人越聚越多,一个个如临大敌的模样,倒让两个孩子害怕起来了。
假山上还有积雪,踩的不稳确实容易滑倒,再加上假山下的灯笼晃来晃去,两个孩子开始看不清眼前的东西,如今又听见额娘们的喊声,更是越发腿软脚软,眼看着连站都要站不住了。
“都给我闭嘴——”苏伟走到人前,冲乱哄哄的奴才们怒吼了一声,人群霎时间安静了下来。
福晋被侍女们扶着坐到一旁的石凳上,两眼死死地盯着假山上方,嘴里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是失去过一个孩子的母亲,没人能了解她此时的恐惧。
“你们都离假山远点儿!”苏伟指了指假山下的奴才们,“手里的灯笼别乱晃!傅鼐呢,赶紧叫傅鼐过来!”
有机灵的奴才连忙跑了出去,苏伟自己举着灯笼走到假山下头,脸色温和地冲两个小阿哥道,“小主子们别怕,这山不高,你们阿玛当初还爬过御花园的假山呢,那山才叫又陡又高。”
“阿阿玛?”弘晖把弘昀半搂在怀里,眼睛直直地盯着灯火下的苏公公,惶惑不安的心渐渐安稳下来。
“可不是,”苏伟神色闲适,眉角微翘,“那时,你们阿玛也大不了你们几岁,爬上去也不让苏公公扶着,愣是自己一点一点挪下来的,把苏公公吓得哟……”
山上两个小人乐作一团,傅鼐已经带着侍卫跑了过来,茉雅奇冲人摆了摆手,傅鼐会意地带人绕到假山后头,轻手轻脚地爬了上去。
“侍卫上去接你们了,”茉雅奇也缓步走到人前,神色却颇为严峻,“你们两个淘气鬼,看把大家都吓成什么样子了?一会儿下来赶紧给福晋赔罪,让阿玛知道了,可得好好罚你们!”
两个小大人面面相觑,垂头丧气地耸拉下脑袋。傅鼐已经带人爬到了山顶,将两位小阿哥抱在怀里,安全地下了假山。
“弘盼给福晋赔罪,给额娘们赔罪,给姐姐们赔罪,”弘盼从傅鼐怀里下来就跪下请罪,小小的身子沾了不少雪花,钮祜禄氏看着着实心疼。
“弘昀也给额娘赔罪,给姐姐们赔罪,”三阿哥跪在弘盼身边,小心翼翼地瞄了默不作声的福晋一眼。
福晋还是不出声,两个小阿哥只能原地跪着。
钮祜禄氏左右看了看,咬下嘴唇上前两步道,“都是奴才们当差不尽心,好在有惊无险,福晋也不要过于思虑,当心自己的身子。阿哥们年纪还小,眼下又受了惊吓,不如咱们先回后院,也好叫太医来给两个孩子看看。”
“容月说的也是,”年氏见状也上前一步道,“奴才们犯了错,回头好好惩治就是,眼下还是以阿哥们的身体为先。”
福晋缓慢地抬起头,轻飘飘地瞄了年氏一眼,冰冷的眼神落到了两个瑟缩的小人身上,“弘昀——”
“额娘,”弘昀身子一抖,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
“是谁带你爬到假山上的?”福晋的嗓音好像夹了冰粒,“是你自己要爬上去的?”
“不,不是,”弘昀小脸一白,几乎下意识的否认。
钮祜禄氏脸色发青,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福晋。
倒是弘盼抿紧了嘴唇,躬下身子道,“是弘盼带弟弟爬上去的,我们想站得高点儿,看得清楚点儿——”
“放肆!”福晋一巴掌拍在一旁的石壁上,“是谁教你带坏幼弟的?把弘昀带到假山顶上,你打的什么主意?”
“福晋!”钮祜禄氏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弘盼虽然早出生了点儿,可也还不到四岁,他能打什么主意?两个孩子不过是淘气了些,福晋是想说妾身意图谋害王爷的嫡子吗?”
福晋闻言冷哼了一声,脸色却越发惨白,“我就说弘昀平时连院子都不敢独自出,哪来的胆子撇掉奴才往假山上爬?就算不是你有意指使的,弘盼胆大包天若此,你也难逃追究!”
“是,妾身知错,”钮祜禄氏挺直了身子,双眼隐含泪光,但神情却坚韧异常,“妾身教子无方,差点犯下大错,福晋想怎么惩罚都行。但妾身绝对没有谋害弘昀阿哥的心思,弘盼年纪还小,他更担不起这个罪名,还请福晋明鉴!”
福晋别过头,不再看钮祜禄氏一眼,钮祜禄氏干脆垂下身子,准备听候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