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是不懂这些,”小英子憨厚地笑了笑,“进了圆明园,只觉得哪哪儿都漂亮,能借着主子们的光在这儿伺候,那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凌兮掩唇一笑,瞥了一眼小英子道,“李公公什么时候这么会说恭维话了?跟苏公公平日的作风倒是不大像了。”
“诶,让姑娘笑话了,”小英子引着年氏到湖边的亭子里坐下,“我哪能跟我师父比啊,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他老人家是最清楚的了。同样是心里话,我师父说出来,主子们听了就体贴顺耳,换到我这儿,那奉承劲儿是藏都藏不住。说到底,也只能怪自己功夫不到家,这笨嘴拙舌的毛病一时半会儿是改不掉了。”
年氏轻飘飘地瞥了与凌兮搭话的李英一眼,目光暗了暗。
这个李英整日跟在苏培盛身后,看起来很不打眼,可没想到,如今说起话来竟是滴水不漏了。
“王爷驾到,王爷吉祥——”一个突兀的尖利嗓音在几人身后响起。
年氏慌忙站起身,却见湖面上一只小舟缓缓而来。
“还真是王爷回来了,”凌兮奇怪地四处瞅了瞅,“可刚刚是谁喊的这一句啊?”
小英子微微蹙眉,往挂在阴影里的笼子上看了一眼,“小主勿怪,是奴才养的鹦鹉,这鸟也是看人下菜,离王爷老远就开始喊吉祥话。”
“真的?”凌兮眼睛一亮,顺着小英子的指点往树下看去,果然挂着一只五彩斑斓的鹦鹉。
“你去看看吧,鹦鹉学舌,这鸟最是聪明了,”年氏意味深长地看了凌兮一眼。
凌兮了然地福了福身,往树下走去。
鹦鹉见到有人来了,一连气儿地开口道,“傻鸟,傻鸟,拔光你的毛!”
凌兮脸色变了变,捡起根树枝儿逗弄鹦鹉,“你还会说什么啊,说几句好听的来。”
“铁公鸡,铁公鸡,穷鬼傻瓜!”鹦鹉原形毕露,竟说不着调的话。
凌兮从旁边的食盆里捡了颗葵花籽递到鹦鹉嘴边,“来,说说你最近学到的,说好了,这个才给你吃。”
鹦鹉瞪圆了绿豆眼,看看葵花籽,又看看凌兮,竟好似颇为犹豫的样子。
“这鸟被教坏了,除了王爷,见谁都不说好话,”小英子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凌兮身后,年氏还站在湖边,等着王爷的船靠岸,凌兮却莫名地感到颈后一寒。
“姑娘还想听它说什么?”小英子把手伸向鹦鹉的脖子,“这鸟儿平日里都养在外头,会说的话少。”
“啊!嘎!嘎——”鹦鹉突然扑棱起翅膀,拼命挣动的身子却怎么也逃不开脖子上紧锢的手。
凌兮脸色蓦地一白,往后退了一步。
小英子面无表情地转过道,“姑娘还要听什么?你说,我看它会不会。”
“不,不了,”凌兮转头看了一眼年氏,年氏并没有注意到这边,“我就是想逗逗它,它不会就算了。”
凌兮快步走回年氏身边,小英子才松开了鹦鹉的脖子,可怜的鸟儿被他捏的险些翻了白眼。
“唉,你不适合被养在这儿,”小英子拍了拍鹦鹉的脑袋,“晚上给你煮毛豆吃。”
四阿哥的船靠了岸,年氏连忙迎了上去,“妾身给王爷请安。”
“起来吧,”四阿哥理了理朝服的袖口,“怎么到这儿来等了?是为了你哥哥的事儿?”
年氏抿了抿唇,垂着头轻轻点了点,“我知道二哥这次是犯了军中大忌了,皇上想怎么罚都是应该的。可,他毕竟是妾身的哥哥,妾身还是不能不惦记。”
“我明白,你也不用太担心了,”四阿哥状似无意地叹了口气,“爷今天去畅春园就是为了你二哥的事儿。好在如今西北军情复杂,皇阿玛爱惜将才,爷没用多费口舌就把鄂海的折子压了下来。不过,你二哥那任意妄为的脾气可得改一改了。这次是皇阿玛不想追究,下次再犯,就不一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是,妾身和父亲一定好好规劝二哥,让他约束自己的脾性,多为王爷效力,”年氏深深地福了一礼。
四阿哥虚扶了一把,嘴角轻轻弯起,“你们年家净出人才,你二哥比起年老来也是不遑多让,平素爱自作主张些也是难免。这次的事儿便到此为止,爷会去信给你二哥,让他处理好与西北官员的关系,以后多注意注意自己的言行。”
“有劳王爷费心了,总是让王爷为年家奔波,妾身真是无地自容,”说完,年氏又低下头,捏着帕子的手不自觉地松了松。
从清晏阁离开,年氏扶着凌兮的手臂沿着后湖慢慢走。
“小主刚才是没看见李英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凌兮想起来还有些后怕,“那鹦鹉要真说了什么,奴婢都不知道还能不能跟小主回来了。”
“好了,也是我考虑不周,”年氏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刚还说二哥任性妄为,脾性高傲执拗。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呢?”
“小主,”凌兮抿了抿唇,想说什么却又无法开口。
年氏自嘲一笑,目光飘远,“就算心里有了答案,可依然禁不住地再三求证。说到底,我还是不甘心啊……”
“年额娘,”茉雅奇一行从金鱼池回来正好碰上了年氏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