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我?”苏伟愣了半天,“咱们认识吗?”
“你不记得了?我是李卫啊!”年轻人一脸兴奋,“七年前,你在飘香居买了我们商队的生丝啊!”
“啊!”苏大公公瞬间醍醐灌顶,“八百两!”
四阿哥在一旁扶额,天真的李大人还在频频点头。
苏大公公却瞬间纠结了起来,那八百两他是要,还是要,还是要呢?
“咳咳,”四阿哥清了清喉咙,“李卫现在是户部郎中,今天爷去户部办事时碰到他的。想着你们应该是旧相识,就把他带回来了。”
“是啊,王爷说带我去见一个我一定很想见的人,我当时还以为是敦郡王呢,”李卫拍了拍肚子,笑得没心没肺。
“敦郡王?”苏伟皱了皱眉,“你为什么想见敦郡王?”
“去开开眼界啊,我想想看这人的脸皮是不是厚到能敲鼓了,才能这么光明正大地贪污户部的银子!”
苏伟一头雾水,转身看向他家主子。
四阿哥嘴角一勾,语气闲闲地道,“这位李朗中大人在户部立了个箱子,专门放胤誐要求加收的库平银,然后在外面写了某王嬴余四个大字,爷到户部时,他正跟户部侍郎撒泼呢!”
“这怎么能叫撒泼呢,我那是以不变应万变,”李大人是一点尊卑概念都没有,顶了四阿哥一句,又转头打量了苏伟一圈道,“怪不得我怎么都找不到你呢,原来你是雍亲王府的人啊?你是干什么的?你不会也是什么皇亲国戚吧?”
“我不是皇亲国戚,”苏伟咧了咧嘴,“我是专门伺候皇亲国戚的。”
“伺候皇亲国戚的?”李卫抵着下巴想了一会儿,“侍卫?门客?还是什么家奴?”
“非也非也,”苏大公公摇了摇头,“咱家是雍亲王的贴身大太监,官级六品,人称苏培盛大总管!”
屋内一阵沉默。
李卫一脸不可置信,一对儿黑眼珠飘啊飘啊飘到了苏伟的下半身,说话的声音总算不那么吊儿郎当的了,反而带了点儿颤抖,“你,你,你当了太监?”
苏伟脸一沉,扬起下巴道,“怎么着,你瞧不起太监啊?我告诉你,别说你一个小小的户部郎中,就是你们户部尚书,见到我也不敢随便大声的!”
李卫抿了抿唇,脸上渐渐露出几分悲伤,“不会是因为你当初高价买了我们的生丝,结果血本无归,家破人亡,最后不得不卖身王府,以致自绝——”
“停!”苏伟举起手,“咱家八岁就进宫了,你才家破人亡、血本无归了呢!对了,正好你提起当初那笔买卖了,当时咱家看你们可怜,高价入手了你们的货品。如今,你也是堂堂户部郎中了,八百两折一半,还我四百两!”
“开什么玩笑?”
李大人的变脸速度完全不输苏大公公,眼角刚挤出来的泪珠还没干透,人已经又是副市侩模样,“当初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情我愿,皆大欢喜的。哪有过了七年又来讲价,还让人退钱的道理?”
“哟呵,你这么说是想不认账了?”苏大公公两腿一叉,“做人应该知恩图报,饮水思源你懂不懂?当初咱家是雪中送炭,你们那批生丝市价值多少你不清楚吗?现在,本大公公缺钱,到你结草衔环的时候了。”
李卫极具讽刺意义地看了一眼从头到尾没把视线从书上移开的雍亲王,又转头面向苏伟,两手一摊,“不好意思,一根草叶都没有,衔不了环!”
“啥意思?”苏伟瞪大眼珠。
李卫嘿嘿一笑,“我把家产都拿来捐官了,现在别说四百两银子了,四十两都拿不出来。”
“一个郎中能用多少银子?你们家不是世代从商吗?”苏大公公无法相信自己被人赖账赖的这么干脆的事实。
“我父母早逝,家底儿早没有多少了,”李卫揉揉肚子,他还没太吃饱,“前些年我走南闯北挣了一些,可后来学人家考科举耽误了几年。最后看科举实在是没戏,就变卖家产捐官啦。你知道一个兵部员外郎要花多少银子吗?我为了能捞一个有实职的,把老家的宅子都给卖了。可是兵部那头还是容不下我,我呆了一年,就把我撵到户部来了。不过还好尚书大人给了我一个看库的差事,就是没想到干了没几天,又碰上一堆糟心事儿!”
“你现在,最好还是赶紧想想那个某王嬴余要怎么办吧?”
一直没抬头的四阿哥终于开口道,“我估计胤誐这时候已经得到消息了。”
“我才不怕他呢,”李卫回身坐到圆桌边,捡起刚才没吃完的鸡腿继续啃,“他是郡王,你是亲王,他难不成还敢打到这里来啊?”
“你等等!”苏伟脸色一变,几步走到桌旁,“你自己惹的祸,跟我家主子有什么关系啊?你还打算赖这儿不走了是怎么的?”
“我呆在这儿有什么关系啊,”李卫颇为义正言辞,“再说,敦郡王是你主子的弟弟,当兄长的连弟弟都管不好,难道不该承担责任吗?”
“我靠!那敦郡王还是万岁爷的儿子呢,”苏大公公嗓门一扬,往窗外一指,“有能耐你上宫里去跟万岁爷说啊!”
“你以为我不想?我是进不了宫,我要是能进,我早去告状了!”
李卫吃下最后一口鸡肉,愤然起身,却不是对着苏伟,而是对着四阿哥道,”你要是不想管,我也没办法,谁让大清跟你们家的姓呢?但是,我告诉你,我也不会就此罢休的!阎王可怕,小鬼也难缠!除非敦郡王杀了我,否则我就装疯耍赖到底!把一个堂堂郡王贪污府库银两的事闹得满天下都知道,到时候看你们怎么跟百姓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