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还未露出暖意,奉旨迎驾的队伍已经驶上了官道。
一身大太监宫服的苏公公靠坐在一辆拉满行李的马车上,慢慢拆开了那封萧二格转交给他的信。
信上的字体很稚嫩,像是个初入学堂的孩子,却写得很用心,很工整:
“敬启苏公公大安,婢女绣香今临别斗胆书信一封,谢苏公公真心相救之恩。婢女自幼贫贱,得主子庇佑,不愁衣食,不受冤打。如今主子将遭逢大难,实不能弃主而去,只得辜负苏公公一片苦心。再谢苏公公大恩,今生能与苏公公相遇,已是绣香几世修不来的福气。人死已矣,若得菩萨垂怜,愿化佛前香塔,祈佑苏公公一生康宁,万事顺遂……”
信到最后,纸张已有些褶皱,最后几个字晕成了一团,再看不清写的是什么了。
苏伟心里发紧,捏着信纸,深吸了几口气才勉强舒服些。
“苏公公,您没事儿吧?”
同来的萧二格见苏伟看完了信,小心地走到马车旁边,人没能救出来,他也有些心虚。
苏伟轻轻摇了摇头,晃了晃信封,从里面倒出来一枚小巧精致的平安结。
“这姑娘也是有情有义之人,可惜了……”萧二格跟着叹了口气。
苏伟把平安结收进袖中,沉默了半晌,低声问道,“后事都处理好了吗?”
“您放心,尸身都装殓了。等绣香姑娘的家人安顿好了,就派人送过去,”萧二格回答道。
苏伟点了点头,又看了看那封信,长长地叹了口气。
“苏公公——”
何玉柱从九阿哥的队伍里赶上来时,苏伟正要往四阿哥的马车走。
“何公公,”苏伟停下脚步,转过身,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苏公公,有日子没见了,”何玉柱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太监,都拎着食盒,“这是我们主子让奴才给王爷和大格格送来的,都是新鲜的点心,连夜让膳房赶出来的。这一路上都搁炭炉上热着,这时候吃正好。”
“还是九爷惦记着,我们格格正要吃点心呢,”苏伟朝队伍里招了招手,萧二格带人跑过来接过了食盒。
“何公公可要去给我们王爷请个安?”苏伟继而问道。
何玉柱连忙晃了晃手道,“奴才不敢打扰王爷,苏公公代为转达就是。”
苏伟点了点头,扬手让萧二格把点心给王爷和大格格送了过去。
何玉柱左右看了看,打发了跟着自己的两个小太监,陪着苏伟走在马车边,放轻了嗓音道,“苏公公这阵子怎么深居简出的?小的往西来顺去,见好几家店面都关门了,可是苏公公遇上什么麻烦了?”
苏伟轻笑一声,故作高深地道,“做生意难免有走背字的时候,算不上什么麻烦,关几家店不过是让手里更活络一些罢了。你也知道,咱们这些伺候皇主子的,一个不小心脑袋可能就搬家了。这荷包里沉一些,做起事来总能多些底气。”
一番话说的何玉柱一头雾水,但有一件事他听明白了,这位苏大公公貌似是缺银子了。
“嗨,苏公公也真是见外,”何玉柱笑了笑,“不过一句话的事儿,您派人来说一声不就得了?西来顺那么好的买卖哪能说关就关呢?”
苏伟斜眼瞥了何玉柱一秒,轻舔了一下嘴唇道,“何公公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咱家也是逼不得已啊……”
何玉柱翘了翘眉梢,直觉苏培盛这未说完的话一定万分重要,遂忙缓了两步,交待了小太监几句。
那小太监得了何玉柱的吩咐,一溜烟地往回跑,苏伟只当没看到,依然不缓不慢地走着,跟何玉柱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小太监的动作很快,回来的时候手里又多了一个食盒。
何玉柱把食盒接过来,递到了苏伟手中,压低了嗓音道,“只当兄弟孝敬的,下次再有什么事,苏公公可不能再把小弟当外人了。”
苏伟抿了抿嘴唇,跟何玉柱对视了片刻,笑着接过了食盒,“何公公真是太客气了。”
“诶,咱们之间的交情不说这个,”何玉柱拍了拍苏伟的手,嗓音又低了三分,“这些日子,雍亲王府似乎也闭门谢客,我们主子就是好奇,王爷都在府里忙些什么?”
苏伟歪了歪嘴角,晃晃手里的食盒道,“我们王爷在忙什么,九阿哥应该比谁都清楚啊。”
何玉柱眉心微皱,“这话是怎么说的?”
苏伟晃了晃手里的拂尘,“你我都心知肚明,何必装傻呢?我就是奇怪,你看当初直郡王与太子斗得你死我活,为的都是自己。这九爷处处身先士卒,怎么都是给别人做嫁衣呢?”
何玉柱沉默了一会儿,脸色渐渐暗沉,“苏公公,小弟当你是兄弟,您可别当小弟是傻瓜啊?”
苏伟轻笑一声,又晃了晃手里的食盒,“我要当你是傻瓜,就不费这些口舌了。还记得当初在小芳洞,我都跟你说过什么吗?”
何玉柱眼神微动,没有接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