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诗雨双手运功,两股真气从程问晓后背,手腕中涌进,将他腹中震荡的内力与及毒气压下。过得一柱香时间,程问晓慢慢平息起来,不再噪动。
孟诗雨突然收手,程问晓身体一震,歪斜斜倒了下去,被王大聪扶住。他舒了口气,这才感觉肚腹中那股尸气被压住了。向孟诗雨笑道:“谢谢了。”
孟诗雨一言不出,走回内屋。程问晓知道她还记恨自己前次说的那番话,只笑不语。王大聪及婆娘看得玄乎奇乎,不明所以,问道:“你这就没事了?”
程问晓道:“没事了,王大哥,你们去吃吧。”王大聪道:“我先给你上药。”
夜色入深,天空中寒星点点。程问晓从屋子中走出。他自知体中有股尸气潜伏,虽然一时被孟诗雨压住,但只怕过不了多久便会发作。心情缠乱之时,往外走着。
也不知走到哪里,突然听到远处有琵琶声传来。他寻着琵琶声走去,过了一片篱笆。见月色照墙,旁边白桂落地无声。白桂下坐着一个人,双手抚着琵琶,或挑或拨,声音幽幽。
程问晓听这琵琶声清灵如舞,似满江月色。正好看见旁边的龙江,残月下点,颇为应景。一时听得痴住,也不知动作。
远处山火点点,山与夜融为一处,清风冷冷。此时寒风已起,龙河村却异常暖和,桂花始盛。随着琵琶声动静,那一瓣瓣花叶落在女子身上,仿似个仙子在人间弹奏。江水上月光荡漾,委波金止。
程问晓突然想起唐朝诗人张若虚的一首诗《春江花月夜》,这首琵琶曲岂不正是《春江花月夜》?
那女子手上琵琶突然“咚”的一声,一根弦断了。女子抱着琵琶站起来,冷冷看着程问晓,道:“你看够了没?”
程问晓笑道:“我还没看够。你再弹一曲怎么样?”女子道:“你不是说我想下毒毒杀全村的人吗?听我弹琵琶干什么?”这女子正是孟诗雨。
程问晓打个哈哈,道:“是我错了。你弹的是《春江花月夜》吗?”孟诗雨道:“是。要不然呢?”
程问晓道:“你琵琶是怎么有的?”孟诗雨道:“跟大娘借的。”
程问晓道:“哦!你继续弹。”孟诗雨冷冷哼了一声,转身便走。程问晓笑了一笑,不知怎么,突然想到两句诗:冷若出水莲,平湖一点是柔情。凌波而仙止,轻眸一笑转盈盈。
突然有阵冷风吹来,程问晓打了个寒战,道:“倒有点冷。”第二天换好了药,王大聪的婆娘给他端来一碗药。
程问晓刚喝下两口,又伏身呕吐不止,胸上伤口作裂。孟诗雨走出来,依旧用手搭住他脉门,运功制住。眉头一皱,道:“你吃了什么?为什么有股怪东西在撞?”
程问晓咬牙道:“一股尸气,每逢吃下东西便会发作。”孟诗雨道:“尸气?什么尸气?”程问晓勉强笑了笑,道:“没事。”
又过了一个多月,程问晓尸气发作得更快。开始孟诗雨运功给他制住一次可压住一天,后来越来越短,一天竟发作三、四次。每次发作都把吃下的东西吐出来。
一月下来,程问晓只瘦得皮包骨头,仅靠着一点白粥在吊着生命。胸上伤口返重,敷药也是无用。
一天早晨,他尸气又发作起来,正好孟诗雨出到外面。王大聪和他婆娘制之不住,无计可施,只急得乱转。待孟诗雨回来时,他已吐昏过两次。
孟诗雨给他制住尸气时,程问晓抬头看她,低声道:“孟教主……我是活不成的了,不要为我……浪费内力了……”
孟诗雨冷冷的看他,一言不吭。程问晓道:“求你……求你帮我个忙好吗?”
孟诗雨终于开口道:“什么忙?”程问晓道:“我……”又咳嗽了几声,声音越发低微,难以听见。孟诗雨低头在他嘴边听着,只听他说道:“我有个妹子……叫乔乔,她落入……你们教中,被一个长老抓走了……求你……求你出去后,放了我妹子……”
孟诗雨紧紧握住他的手,道:“你救走我,帮我出关便是为了救你妹子?”程问晓嘿嘿笑了两声,又痛苦的道:“我……乔乔早先落入须弥教……被你一位长老抓走了……我只能抓你去换她……却不料……不料我也活不过那天……”
孟诗雨冷笑道:“原来如此,你也没想过你会死在这里?”程问晓双眼渐渐朦胧了,眼泪不自觉流出,道:嗯……我死了……能把我的身体烧掉……把我带回到杭州程家葬了吗?嘿嘿!我小的时候就不曾在程家……被我爹爹送到武当学艺……死了,也能回去了……嘿嘿!我小师妹楚湘也是这样,她还没有埋葬呢!——孟教主,你能不能……把我尸体烧了……带回去程家?”
孟诗雨道:“不能!不能!”突然站起身,捂脸跑出外面。程问晓刚要说什么,又感觉胸口被什么堵住,昏了过去。
王大聪扶住他睡下,见他也活不过多久,叹道:“可怜这孩子还这么年轻。”去乡里购买了寿衣棺材,又准备了一块地,以等程问晓死后埋葬了。
程问晓昏昏沉沉不知睡了多久,自已以为也死了。待再醒过来时才发现仍没有死了,喝了半碗粥又昏睡过去。
晚上孟诗雨来时,手上提了几味草药。叫大娘给她个药锅,自已烧火煎药。端给程问晓,叫他醒来,道:“喝药。”
程问晓模模糊糊中知道是孟诗雨,道:“什么药?”孟诗雨道:“你喝了,别管什么药!”
程问晓摇头道:“不要……我体中的尸毒制不住的,多活不了多久,我不喝。”孟诗雨道:“你给我喝下去。”
程问晓道:“不要。你喂我啊?”孟诗雨道:“我喂你就喂你。”坐到床上去,把他倚在自已肩上,一汤匙一汤匙给他吹冷了,喂他喝下。
程问晓喝了药又昏睡了一晚,早晨孟诗雨叫他起来吃粥,也是一口一口喂了。程问晓吃完后,道:“孟教主……我们……商量一个事。”
孟诗雨道:“什么事?”程问晓道:“你别管我了……把我带到山上去,找个地方把我杀了,随便扔了我的尸体,也不用烧了,好吗?”他语气平淡,认真,说起自已的生死竟那么自然。
孟诗雨道:“然后呢?”程问晓道:“然后……你离开这里……回到西方魔教……”
孟诗雨道:“救那位叫作乔乔的女孩?”程问晓点点头,道:“是。”
孟诗雨冷笑道:“你眼中只有她?”程问晓道:“她……她是……”又昏了过去。
晚上时孟诗雨又叫他起来喝药,他却闭口不喝,道:“我这样活着也是受罪……不如早死了好。”
孟诗雨将碗端到他面前,他也不喝,起性便要摔了碗。孟诗雨气极,道:“好,你不喝,那就死去吧!”出了房间。
王大聪在旁劝道:“你这又何必呢?喝了药吧。”端着药给他。程问晓摇头微笑,不言不语。
深夜时程问晓尸气又发作上来,吐出血来。孟诗雨半夜三更被惊醒了,死劲抱住他,运功制住,又急忙生火熬药,端给他喝,见他不喝。自已喝了一口,含在口中,咬住程问晓嘴唇,将药送了过去。程问晓被她这动作惊住了,竟让她渡完了药。程问晓笑道:“孟教主,这药真臭。”
又过了两天,程问晓竟好转了几分。问道:“孟教主,你给我喂的药是什么?”孟诗雨道:“几种克制阴物的药。你体中尸气太重,只能以阳物克住。”
程问晓笑道:“只是暂时克制吧?我还能活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