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歌闻言一愣,神色颇为严肃地看着子规,而子规也是一本正经地望着他,并没有任何开玩笑的痕迹,此时此刻,子规也不会开这种玩笑。
“啊……”丹歌表示知道了,他转向焦乾,悄然轻出一口气,面上咧起笑意,“好,我们就和你们去一趟焦家,有劳你带路了。”
焦乾闻言大喜,急忙召集伙伴,他在头前带路,子规丹歌紧随其后。而在他们二人的两侧,每一侧分别有两个男孩,在他们二人的身后,则有三个男孩。这七人将丹歌子规护在当间,显然把他们当作了贵客。
也许这护卫是本意,但因为子规丹歌的心事重重,反倒认为这像是把他们羁押了,正押送他们奔赴刑场。这罪名,就是无心之失祸害了焦家圣物,使焦家《神农本草经》丢却一字。
这罪名成立与否,其实丹歌子规心里也没有数。
这二者凑巧地发生在一起,有许多的可能。
第一种可能,是这件事就是由他们而起的,他们摘取竹叶,破坏了紫竹河谷。紫竹河谷是神农升天时《神农本草经》所化,一草一木都有灵性,也许他们偏巧摘取的这一叶,正对应在焦家《神农本草经》失去的那个“茶”字上。
第二种可能,就是回答他们问天的那个上神,其实这个神的名讳呼之欲出,就是炎帝神农。神农或为了一个目的,给焦家《神农本草经》中抹去一“茶”字,又给丹歌所得竹叶中暗藏一“茶”字,这二者相互弥补,到相遇时,必能产生联系。
据此,神农以一片竹叶将丹歌子规二人引入焦家,或能为焦家所用,抹除焦家大患。
第三种可能,就是这一切都只是巧合,丹歌子规和这焦家萍水相逢,阴差阳错谱就了一段无奈的因缘。
当前情形来看,丹歌子规都极其怀疑是第一种可能,甚至于他们已经相信就是第一种可能引起的祸端。问天和失字在时间上的完全重叠就足以作为十分有力的证据了,这一点足以证明他们手中竹叶和焦家失去“茶”字脱不开干系。
还有之前竹叶变化,在叶片正当中显露出一个茶字来,散出了焦家祖茶的香气,显然在说明着它和焦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综以上两点,那第三种可能就被否定了。
第二种可能倒是不可否认,子规丹歌一开始也以为是神农引他们来此,为了消灭焦家的祸患。但细想之下,上古大能留下的福泽深厚,哪怕是那衰落的风家都有那样两件极为厉害的至宝,更何况这尚在繁荣的焦家,这等底蕴的家族,什么危难不能踏平,哪还需要他们外人出手。
如今他们才是焦家的祸患,他们倒没有选择逃避,他们坐得端行得正,这事情既然已经闯下,毫不畏惧就跟着这一伙人前往焦家。
前往焦家自是要找出个对策来解决问题的,但思虑起补救的办法,两人都是一点头绪没有,哪怕是丹歌这等涉猎广泛的,也是一摸黑。
正因此,把他们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焦头烂额却也只能望而兴叹。丹歌轻叹,“看来一切补救之法,都要到焦家去寻了。”
子规闷闷走着,他一筹莫展,要说办法,提笔添字是个办法,但那《神农本草经》是圣典,那每一页纸都是站了万年的纸灵,修行不够,哪里能在那纸上留下字迹。而且,这主意是个人都能想到,或许焦家已经实践过了,看如今状况是没有成功。
另一个办法是他们返回神农架重新接上竹叶,但接不接得上,又是个问题,此处《神农本草经》是圣典,彼处的《神农本草经》所化紫竹也不是凡品啊。
他正胡思乱想着,忽然旁边一人凑近了他,子规抬眼一看,是那个焦离。子规不怎么喜欢他,因为这家伙太能装了,他第二道攻击被子规吞入腹中时他那精彩的表情依然浮现在子规脑海,那或喜或悲,或恨或悯,一时把七情六欲全然展现了。
但要说不喜欢,子规也是违心之言,这些男孩十五六岁,和殊迁一般大小。殊迁得天独厚有天生奇眸,眸中清澈宁静,这些男孩没那条件,但也尽力做得眸中淡然,肯定修行也分外艰苦。男孩们又长得格外帅气,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即便真有厌恶,也因此缓和许多。
“大哥。”这焦离怯生生地叫着,一改之前的面对鸟形态的子规时那般气势凌人,话语中满是敬畏。
子规有心不理,但不知为何还是轻轻“嗯”了一声。
“大哥,请原谅我刚才的冒犯。”焦离说着瞅了子规一眼,子规扁着嘴,还在懊恼自己莫名其妙那一声应答毁了自己的清净。焦离瞧着子规并没有厌烦之意,就继续道:“您能告诉我,您怎么化解得我的那两招吗?”
“哦?”子规眼神一变,看向这焦离的目光没有那么冷了,暗道一声这孩子还是个武痴。那边的丹歌早已听到这许多的话语,这会儿他也把焦家的事情抛到九霄云外,凑近子规想听个究竟。
其余的七个男孩没有妄动,但看那神情,显然也在侧耳倾听。这一群人忽而就全然静谧了,除了行走的脚步声,再没有了其他的声音。
子规见丹歌都凑了过来,不说是不行了,他只好道:“你我差距太大,头一招我只是吞之入腹,就轻易化解了。第二招你的技艺十分巧妙,用两长一短三片额……”
“我称之为柳刃。”焦离格外聪明,从子规这一顿之中听出子规不知道怎么称呼自己的那个利刃之叶,他就立刻接上了这一句。
“柳刃,不错的名字。”子规赞了一句,接着道,“两长一短的柳刃,外侧长柳刃是锯齿形,当中短柳刃被抻长,只待当中一缩,外侧长柳刃就动。这是个不错的法术机关,但威力也就那样……”
焦离刚展起的笑容又霎时不见,刚得了一句夸奖,紧接着就迎来了打击。
“因为你柳刃的韧性十足,当中那柳刃一缩,两边的刃只能弯曲,而这弯曲所能造成的伤害,十分有限。”子规说着向丹歌那边一伸手,丹歌早有预备的递上了一枝羽毛,子规将这羽毛两端靠近,当中就高高拱起,这变化就和长柳刃的变化一致。
焦离自是从这羽毛当中理解了长柳刃的变化,他自己也有些不满意了,看着确实不怎么样,还显得多此一举,或都没有单个柳刃的威力强大呢!
子规一抚这羽毛的羽枝,“你的锯齿要有这些羽枝细弱钢针,威力倒也不小。奈何你的锯齿就像是被蚀烂的虫牙,哪有这等威力。”子规说着摇头,然后把这羽毛伸直,给丹歌一个眼色,“如果……”
他又将羽毛往当中一压,这羽毛竟硬若钢铁般难以弯曲,好容易有个弧度,就听“砰”的一声,这羽毛寸寸断裂,碎屑都往下飞出,诸多羽枝也随之而出,向下扎去。
子规停步,碎屑打在子规的脚前,羽枝也是一样,当中有几根还插入了土中。
焦离一声不吭,他已经了然这前后的差距在哪里了。
“至于你的那道攻击,因为威力有限,我就那它吞到了嗉囊之中,被我碾碎了。”子规说完,就示意焦离离开了,他虽然没有说出焦离要改进方向,但那个演示,胜于他许多的口舌。
焦离心满意足地站回了原来的位置,
在这对话之时众人都不曾停止脚步,远远的一座高山在望了。
此时月在东侧,山在西面,月光照在山上,于是这山的景致就可见了,这山上郁郁葱葱的全是高大的乔木,乔木之下是低矮的灌木,灌木之下是野草铺就。这山生机尽显,却唯独少了一股子人气。
丹歌问道,“焦家是隐在这密林之中?”
焦乾摇了摇头,“焦家在密林之后。”
“之后?”子规看一眼那茂密的丛林,“那么我们来这里做什么?”虽说他们作为修行者可以做到飞跃此山,但绝不是这焦家人该有的迎客之道啊。
焦乾道:“车道山前必有路。”
“人到刃前必无生!”
这一声自暗中传出,不知何处,只觉是四面八方,这声音包含杀戮之心、嗜血之意,竟然使得身经百战的丹歌子规都陡然一惊。
八位八井祭司都面朝外,各自护着一方,显然这八人配合默契。
但丹歌子规清楚,这来人可不是简单货色,并不是一群人配合默契就能打败的。
子规的感官最为灵敏,他调用法力催动,隐隐有些掌握,忽而他目光一亮,霎时转身朝着身后那一轮明月看去。
丹歌随之转身看去,但见月亮之中一个斑点渐渐变大,正是个渐渐临近的人!
“厉害货色。”丹歌面色凝重起来,这人远在极高之处,传来的声音却如同响在近处,可见这人能力非凡。
“崩!”一声弦动,忽然那天上刮起一道大风,竟吹得那人稍稍一斜,风中绿意盎然,有无数柳刃崩坏,密集地凌乱成一场刀雨,夜色映照之下,寒光闪烁,似照出那来人愤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