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就此出焦乾家往焦仕家走去,虽说是焦仕家,但焦仕已被圈禁西南,焦仕家中仅有焦岩居住,当是焦岩家才对。
而丹歌和子规走在之后,就发觉家主手中拿着一个水杯,水杯是玻璃的,在其中装满了水。水色幽绿,水中仅有一叶漂浮。而虽然水杯杯盖紧拧,却依然有芬芳暗浮,闻之竟精神一振。
丹歌出言问道:“家主,你这水杯……”
“哈。”那叫住扭回头来一笑,“这既是去致歉,总要奉上一些赔礼的。”
子规道:“想必这一叶就是焦家的祖茶了,不知家主送这等赔礼,是什么用意?按理说焦家盛产祖茶,应是不缺此物,那焦岩家竟没有?”
家主摇了摇头,“我焦家祖茶不少,每年也都要按照功劳分发各家。但焦仕不同,他通敌有罪,长老议定撤了他的祖茶供应,所以焦仕家并无祖茶。若是有,那焦岩也不会……”
家主说到这里住了口,轻笑一声,“哈,我这茶的用意,到时你们就知道了。”这家主此时竟卖起了关子。
几人很快来到焦岩家,丹歌上前轻扣院门,好一会儿,那焦岩才来到门前,打开了门。这焦岩此时的头发又遮在脸前,而这头发沾湿,显然是匆忙处理的。
焦岩将几人让进屋中,几人皆不落座,而是将焦岩按在座上。丹歌为首,家主和焦离爷爷其次,焦莫山最后,向着焦岩将自己的罪行供认。
焦岩陷在座中,一眼不发,他经过一夜,已经接受焦芽死去的事实。而此时几人认罪的话语,又把他压在心底的愤怒和悲伤激发了出来。但他眼看着那认罪一伙人多势众,他自己孤家寡人,这分明不是认罪,却像是逼迫,逼迫自己谅解他们。
子规作为旁观者,对这样的情态最是清晰了。他出言让众人退走,仅留丹歌在屋中和焦岩对话,之后丹歌退出换家主,家主退出换焦离爷爷,最后是焦莫山。
如此行动发挥奇效,那焦岩竟敢于吐露真言,面对家主也破口大骂,直骂了家主和焦离爷爷一个狗血淋头。他对于焦莫山的态度稍好,而对丹歌就颇为客气了。
几人在屋外听得仔细,听得连连点头。这焦岩是性情中人,却又分得清主次,更懂得取舍,是个聪明的人物。想来日后这焦岩对焦家,必是成为助力,而不会是潜在的隐患。
等几人挨过了训斥,然后又齐齐地进入屋中,随意坐了下来。焦岩几番痛骂抒发了心中不满和愤怒,此时看上去已是颇为平和。
家主给焦岩递过了他预备下的那一杯祖茶,“焦岩,喝了它,日后就不必用那头发遮盖了。”
“哦?!”丹歌子规皆是诧异,这祖茶的效用,原来如此厉害,喝下去就能治愈伤势。这让两人想起了那赤蛇的柑橘,二者有异曲同工之妙。
两人再一想就释然了,一个是存活千年的祥瑞之橘,一个是传承万载的神明之茶,单从时间上看,这二者就高下立判,必是这祖茶的效果更为强劲。而那柑橘能将丹歌子规深入骨髓的伤势治愈,这祖茶治愈个瘀血肿胀,自是不在话下了。
果不其然,那焦岩喝下这祖茶,未遮蔽的这半边脸那种呲牙咧嘴的状态大有好转。此刻单看这半面,竟是个十分俊丽的美少年,比之焦乾的容貌也不次。
家主伸手去拂焦岩那边的头发,却被焦岩阻止,他腾地起身,跑进了屋里。不一时传来了水声,显然是在洗脸。未久,焦岩走了出来,他那本来朝天扎着的绿色头发被剪断,参差不齐,宛若狗啃。那脸前遮脸的刘海也剪断,一样参差,他头发可用乱糟糟来形容了。
但这绝非众人观察的重点,重点在于这焦岩恢复之后绝好的面容,眉目间些许文气,明眸皓齿,恬淡自然。这孩子本是个安静儒雅的男孩,竟被他父逼得沦落那般模样!
“好!”丹歌竖起了大拇指,“我曾不止一次说相由心生,我看得出你是个儒雅文士,日后必是这焦家中流砥柱。”
家主也连连点头,“你如今改头换面,定要抛却过往陋习,融入到你的同辈当中去。”家主说着一指焦乾等人,“日后你与他们共同修习,切不可再生嫌隙。”
焦岩抿了抿嘴,任由上前的焦乾握住了手,倏忽通红了眼眶,两道清泪就此流了下来。这一下子搞得焦乾不知所措,连连紧了紧握着的手,给焦岩以力量。
丹歌猜测这焦岩大概是又想到了焦芽,他对着焦岩道:“你是不是又想到了焦芽?此番你命运有如此反转,而他却已经逝去?”
焦岩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不要紧,我们会陪着你慢慢走出来。焦芽的坟墓安置在山壁,我们可以随时祭奠。他处在那等好墓址,将来转生为人,必是安稳一生!”焦乾道。
“嗯。”焦岩虽应了一声,但神情中落寞之意,依然明显。
“我这里给你一个允诺好了。”丹歌道,“我与地府的贡差颇为熟稔,我打点一番,能为焦芽安排下一个好去处……”
焦岩闻听眼睛一亮,看着丹歌,脸上十分讶异和欣喜。丹歌这允诺,才是他确确实实可见的,焦芽的未来才是明朗的。
丹歌见焦岩欣喜,他也笑了,“更或者我能把他继续安排在你焦家,甚至于作为你的儿子。”
“额。”焦岩竟搓了搓手,眨巴了几下眼睛,“您是说,我会有妻子的吗?”
丹歌一挑眉,颇为诧异,这儒雅之士,也暗藏色心啊!“啧,还真是有了女人就忘了兄弟啊!”
家主大手一挥,“自是有的,你看上了哪一家的姑娘,家主带着聘礼去给你说媒!”
“那个,家主,您看小荇如何?”焦岩道。他竟是已有心上人了!
“什,什么?小荇?”家主讶异不已,“她可有二十了!你个小毛头才十七!”
“诶!女大三抱金砖嘛!”子规笑道,“可不知道这小荇是谁家的姑娘?”
焦乾一甩焦岩的手,一撇嘴,“正是家姊!”他一指焦岩,“你妄想!”
“小舅子你……”
“谁你小舅子?!去去去!”
“哦——!”丹歌恍然,“是她呀。”他还记得,那大长老请来拍焦芽额头的妙龄女子,正是小荇。
丹歌想到此处忽然对着焦岩问道:“若是当日拍焦芽的是小荇,你怎么办?”
焦岩楞了一下,“小荇不会做那蠢事的,而且即便她做了,她和我一样都不知情,不能怨她的。”
子规看向家主,打趣道:“所以赔礼做什么?还送祖茶!只需你那女儿来此走上一遭,他就什么怨气都没了!”
“可说呢!”家主痛心疾首,“多可惜呀,我的茶!”
此番闹剧之后,众人皆离开了焦岩家中,回到焦乾家中。时至晌午,焦乾一家备下丰盛饭菜,算作迟来的宴席给丹歌子规接风洗尘。
下午,丹歌子规与家主、众长老、焦离爷爷及八井祭司在大殿议事。所议内容,正是焦家《神农本草经》失却“茶”字与丹歌子规在神农架问天取得透明竹叶,这二者的关联。这也是丹歌子规来到焦家的目的,到今日才正式提及。
家主坐在首位,道:“焦家《神农本草经》上失却‘茶’字的细节乾儿已经向你们透露,我这里就不做赘述了。而听闻你们怀有一竹叶,其上显现的正是我焦家失却的‘茶’字,不知可否将那竹叶请出来,让我们一观究竟。”
子规拿出茶叶来,“这东西你们是见过的,正是昨日丹歌用窥天镜所照之物。而这天物前几日显现茶字,不知何时茶字已经消失,不能看到了。”
“这倒并不要紧。”焦离太爷爷道,“既然八位祭司亲眼所见,我们也就相信了。这竹叶上有字无字并不要紧,因为这竹叶是天物,那《神农本草经》更不是凡品。我们还没有办法控制天物,更无法将竹叶之字移到《神农本草经》上。”
家主点了点头,“嗯,确实无策,所以这二者只能给我们以启迪,指示我们追寻‘茶’字还原之法。可不知这二者除了这字的联系,还有其他的什么关联呢?”
丹歌子规对视一眼,彼此点了点头。于是丹歌道:“你们的《神农本草经》上‘茶’字消失于十三日前的晚上七点。而在十三日前的晚上七点左右,我们恰在神农架用紫竹河谷的竹叶问天,得到了这一片透明竹叶。”
“啊!”屋内的人都是一惊。焦乾苦笑,“您二位从没有和我说过这件事情啊。”
子规笑道:“我们若说了,只怕就被你们认定是罪犯了。”
“确实会是那样。”家主点头道。
丹歌继续道:“我们对这二者的变化有三种猜测。其一,是二者并无任何联系,只是凑巧。但这一种只是理想罢了,是断无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