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歌跌坐在沙发上,仰头看了天花板一会儿,坐直了身子,点了点头,道:“明天如果直接提出离开商丘城,会略显突兀。为了达到效果,我今夜就不能睡觉,要装成经过一夜深思熟虑的样子。
“而且我不仅要提出离开商丘,还要定下一个去向,这个去向一定要对金勿有威胁,让这金勿不敢跟我们走,他进退两难之下,就只能乖乖地把那信驿的位置交出来。”
丹歌想到这里站起身来在屋中踱步,思索着说道:“这金勿不敢去的地方、不想去的地方,唯有那随州焦家了!可我若是直接说我们要离开商丘去直接焦家,倒显得我们不像是被焦家驱逐出来的,这必定会让金勿多想……”
丹歌点头,“这焦家只能是路过,却更要起到应有的威慑效果。”
他说完思索一阵,一时没有头绪,不由一叹,“唉。我也不知道我在犹豫什么。”他发现最近自己需要思考的事情越来越多了,而在以前是只需要子规一人就能应付的,这个情况正是从金勿加入之后才开始的。
他苦笑道:“明明杀掉他就是最好的选择,又何必殚精竭虑地绕着他部署计划,但我总有莫名的疑虑。”
他说着把那一张存档票拿了出来,摆在眼前看了看,这大概是丹歌犹豫的源头了,一个关乎于真相的三个数字。他解不开这三个数字的奥妙,或许这仅仅只是一张存档票,可这票是哪里开具的,他也不知道。
他沉思着,心意本在这存档票上,但心的深处关乎于之前的问题,却忽然有了答案。
“对!”丹歌悄然一拍手,“明日就说是离开商丘要去江陵,顺道拜访焦家,见一见焦乾焦岩等人。去江陵的原因倒不须多作解释,他都不知道我们去风家做什么,我只说去江陵与风家有关即可。”
这豁然没有持续多久,他心头就有闷住了。他把窗帘拉开一条缝,看着窗外的夜色,长长叹息了一声,陷入了沉寂之中。他方才一时提及了回江陵,忽然有些茫然失措,他们是不是走错了路?为什么觉得真该回去江陵呢?
紫气异变,化龙化鼎。自徐州以来,他和子规两人一路寻龙踪而去,然后寻到龙筋所化赤蛇身上。他们在江陵时是诸多线索纷纷涌现的时候,那时候他们总感觉真相不远了,但最终在沈丘,他们失去了龙全部的音信。
如今他们只能凭着两样偶得的珍宝,要去风家去寻找线索,可龙会在风家吗?
这是他们拿不准的事情,他们已经被这紫气的事情消遣了一个月了,依然没有触摸到这事情的内核。
如今的他们似处在宽阔的阴霾之处,四顾之下,四面都是空旷与迷蒙。所以丹歌的方向随之摇摆不定了。他只有摸索着走,而看不到尽头的摸索,让他的信心一次次地消耗,到此时已经有些气馁了。
“走走看吧。”丹歌看着窗外,天上“大火”星呈现橙黄,不具以往的火红之色,一如他的信心一般,褪去了色彩。
很快,这一夜就过去了。丹歌确实一夜没睡,而当他出现在金勿和子规面前的时候,真有殚精竭虑的样子,这是因为丹歌一夜都在思索着他和子规的出路。
“你,不要紧吧。”子规有些担忧地问道。
丹歌摇了摇头,“不要紧。”他一指电梯,道,“走吧,边走边说。”
三人上了电梯,丹歌才道:“我昨天想了一夜,这样漫无目的地追寻风家的线索希望是十分渺茫的。风家既然已经没落,那么风家此时一定养精蓄锐,以期待再次振作。所以风家在这城中安排的人必然很少,也许一个也没有。经过我们两天的细心排查,也足以证明这一点。”
子规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问道:“那么你以为要怎么做呢?”
“我想回一趟江陵,江陵那边还有许多线索可以挖掘,其中就有指向风家的线索。”丹歌这话说得十分绝对,没有给金勿留下反驳与争辩的空间。
此时电梯到达一层,三人走出了电梯,慢慢向酒店门口走去。而那监控室外,李尤已经在等待了,他显然按照丹歌昨天所言,要在今天把他求丹歌的事情说给丹歌。
可是丹歌子规金勿三人讨论着离开商丘的事,并没有看他,他就只好悄然跟在了后面。
金勿主意到了李尤,却并没有在意,现在丹歌的想法可比一个凡人要紧多了。他问向丹歌:“你这么决绝,是我们都要去江陵么?”
丹歌点点头,“金勿大哥去过江陵吗?即便去过江陵,也未必去过罗云观吧?据说那观中有五彩云的奇景,你既想游山玩水,怎能错过?”
金勿点了点头,丹歌这么说,他不愿也得愿了。他道:“这倒是合我的心意。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这句话说得子规心里一紧,暗忖:“这家伙似乎并没有把他们困在商丘的意思,那这信驿只怕难以从他口中套出啊!不知道丹歌怎么应对呢?”
“下午。”丹歌心中却已经有了策略,并没有乱了阵脚,应付依然泰然自若,“今天上午在全城做最后的搜索,没有线索我们下午就出发离开商丘。上午我也不标定位置了,我们随意搜索吧。”
“好吧。”金勿点了点头,伸展了身子,“那我就去做最后的努力吧。”
“好。”丹歌并没有阻拦,而是看着金勿走开而没有走远,立刻转身向子规说道,“我们一路不停地直扑江陵,但过随州时还是要去焦家看一看,和焦乾他们叙叙旧才好。”
“嗯。”子规立刻意识到子规这一句话妙得很,他憋着笑点了点头,然后和丹歌一起悄然瞟着金勿。而不出所料,那金勿听闻要去焦家,平地上是打了个踉跄,然后急忙跑走了。
子规看着那金勿走远,直到看不见了,终于绷不住笑出声来,“哧,哈哈哈哈。你这是把他将在商丘了。”他笑着拍了丹歌一下,心中的喜悦无法言说了。
丹歌点点头,道:“他若还是舍不得那信驿,那我们就真去随州,在焦家把他的事情扒个底儿掉,然后合焦家之力把他杀了!”
“唔!”此时,那一直跟在丹歌子规身后大气都不敢喘的李尤,听到丹歌随随便便就要杀人,立刻被吓到了!他被吓得发出了这惊骇而沉闷的一声,然后他连忙捂嘴,迅速扭身往酒店里面跑。
但丹歌的手可比李尤的起步要快多的,他一把拽过了李尤,笑问道:“你跑什么?”
这会儿丹歌的笑容本是和煦,看在李尤眼中也成了可怖与残忍。他连连摆手道:“我,我没事,我是想着我该回去看监控了。”他赔着笑,挣脱了丹歌的手快速地往酒店走。
丹歌装作正经地朝这子规道:“这人知道我们不少事儿,不如……”
子规也强装严肃,向四面看了一眼,道:“晚上了吧。”
李尤只觉浑身发凉,他连忙跑了回来,“别别别,大仙……”他说着身子瘫软竟要下跪,被丹歌一把拉住。
丹歌道:“你不是有事情要求我吗?你试探了两天也不容易,说说吧,什么事儿?”
“没,没事!是我的错!我以后再也不试探了!”李尤连连拱手作揖,诚恳地说道。
丹歌好好地打量一眼李尤,道:“真没事儿?”
李尤岂会没事儿?!可这情境下,他也不敢说有事儿,只是摇头,道:“真,真没事。”
“好,你走吧。”丹歌松开了李尤,李尤却因为腿软坐在了地上。丹歌道:“走吧。记住,我们杀人用杀人的法子,杀得是恶人。我们救人也有救人的法子。”
“哎!哎!记住了!”李尤在地上紧爬了两步站起身来,一溜小跑着就跑进了酒店的监控室。
子规看着李尤飞奔的背影皱了皱眉头,道:“看来还没到紧要关头,他还没被逼到铤而走险的份儿上。”
丹歌一耸肩,“真到了那时候,我们救不救得了可就不好说了!”
两人不再谈论这个话题,这抉择是留给李尤的,他们不需要操心。
接下来他们准备做做样子把这一上午熬过去,等待金勿的选择。
分开时丹歌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向子规说道:“你把窃听器置办下吧,等中午回来,看看这金勿的抉择。如果他选择交代信驿位置,那么我们就还要待在商丘城,你就找时间把窃听器在茶馆布置下来。”
“嗯,我知道了。”子规点点头,和丹歌酒店分别。
而那“大难不死”的李尤,进酒店后一直通过监控关注着丹歌子规的举动。见到丹歌子规离开了酒店,他紧张的心情才稍有舒缓,看来这两人并没有把他放在心上。
“那个人的那番话……”李尤点了一根烟吸了起来,“他们应该不是坏人。可使得杀人刀的人,真的会救人的法子吗?”
他不知道,但他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是不敢和这三个人再有任何接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