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勿看着那件血衣,问道:“那血衣是……”
“哦。”老赖显然有所防备,这应当是天子向老赖提及而没有告知丹歌子规的部分了。老赖答道:“这血衣正是我那夜运送尸体时穿的衣服,他心口被刺穿,我奔走时他的血液就流到我衣服上了。”
老赖解释完,见金勿没有异样,他即绕过了老树,瞥向了树后面的新坟。他只是一瞧那新坟,神色即动容,眼睛霎时一片通红,竟是悲情袭来,就要哭泣。这陡然的变化让丹歌子规和金勿都没有料到,金勿想了想,倒是收敛了心内的惊讶,只是感慨原来这姓赖的风家客卿和这焦家人有如此深厚的交情。
而丹歌子规却难以收敛惊讶,反而这惊讶更甚,最后发展成了感叹,“这东西到底是在两方摇摆的人物,脸色说变就变,晴雨不过转瞬,阴阳颠倒于顷刻之间。”他两也不去细看老赖的神色了,这样式儿的人,一定是越演越真。
他们到坟前将子规买来的瓜果点心摆上,也学着老赖的模样,面目中饱含苦涩,显露出无限的悲怆,而其实这两人心内却因此按捺不住将要乐出来了!
“哈哈哈哈!”
一阵爽朗的笑声响起,这笑声自不是响在这荒地野外坟头之上,而是响在四方来集九层马心袁的办公室内。马心袁此刻拿着一张传真,瞧着这上面的文字叉着腰仰天大笑,好似瞧到了天大的好事。
这让站在远端马心袁的小男友一时摸不着头脑了,他想了想,问道:“是那风家回信,否定了那两个人是他风家的友人了?”他口中的那两个人,正是丹歌子规。
他期盼的正是他所猜测的这个结果:风家不承认那丹歌子规风家友人的身份。那时马心袁就可以正当出手,他想着也要去观战,看着那两个对自己地位有威胁的人倒在血泊之中,他才能安心。他一度认定自己足够漂亮,到今儿个就一下子看到了两个敌手,他哪能容忍呢!
然而马心袁的答复敲碎了他的梦,马心袁不无遗憾的摇头道:“不,恰恰相反,风家的回信中,肯定了那两个人风家友人的身份。风家甚至再三强调,不允许我们碰那两个人一根毫毛,否则风家倾巢而动,势必要将我们剿灭。”
“唉。”马心袁长长叹了一声,“那两个人已经完完全全捏上了风家这一张护身符了,我们为了大计,是决不能动他们了。这也就意味着我和杀手组织的交易中,失去了等价的筹码,我们帮不到杀手们,杀手也不会帮我们了。这可是白白损失一大战力啊!”
马心袁因为对战的准备还没有完全,在对阵风家的战斗中是没有胜算的,所以她需要时间筹备,等到了两方准备完全开战之时,杀手们的偷袭就能发挥显著的效果。可如今她还没有准备完全,杀手们对她还没用,她也不敢以现在的弱势去硬碰强势的风家。
而就在当前,杀手们就想要借助马心袁的力量明面上以绝强的力量碾压丹歌子规,杀手们就不必耗费精力暗中布置杀局了。但现在风家传递出的讯息,丹歌子规已经傍上了风家,现在马心袁对丹歌子规出手,就是对风家出手,结果依然会是以弱势狼子硬碰强势风家。
她不能,她不敢。所以她和杀手们的交易,只能终止。这让她如何不心痛呢?杀手组织何时会开出这样的低价,以丹歌子规两条人命,换取杀手们在狼子与风家的对战中对风家无休止的偷袭助力?唯有当前而已!可正是当前,是她最不能交易的时候!
马心袁想着这些,笑容也渐渐收敛了。
“你之前笑什么呢?”马心袁的小男友此时问道。
马心袁听到这一问,目中寒光一闪,将她的小男友吓了一跳。马心袁脸上露出狠厉的笑意,她指着她手中的传真上最后一行字,道:“这回信的最后一行字,写了这样一句话:‘或他二人无可仰赖,但风家势保周全。’”马心袁念着这一句话,似乎她心中的愤懑多有消解,竟又咧出了笑意。
那小男友不明所以,他挠了挠头,“这句话怎么了?”
马心袁对这笨男友倒是一直和颜悦色,她一指远处的一个立柜,道:“从那里头,找到那老赖初到这里上任时的风家电文。”
“哦。”这男友脑袋不灵光,手脚倒是麻利,他立刻走到那立柜前翻找起来,不一会儿就找到了那张电文。他扬了扬电文,道:“找到了。”
“念。”
这男友即念了起来:“‘马大小姐敬启:风家有所仰赖。风桓上。’”念完他翻了个面儿,发觉就整张电文就这一句!“没了!”
“对!”马心袁目中闪烁着明光,“就这一句,‘风家有所仰赖’,我那时接到这电文也是搞不懂,直到后来我知道了风家派来的人姓赖。‘风家有所仰赖’,就是说风家有些东西要仰仗那老赖。而如今……”
马心袁的目光看向了他手中的传真,“‘或无可仰赖’,或许风家没什么可以仰仗老赖的了。我就说这偌大的风家再怎么有气度,怎么可能容忍这占着茅坑不拉屎,还要说别人家饭菜好吃的人呢?!风家虽然没有点明,却已经暗示:老赖任凭我们处置,那老赖已和他风家无关!”
马心袁说到这里一瞪眼,伸手拿起电话拨了个号出去,“我,马心袁。告诉你派去跟踪的人,找机会结果那姓赖的!手法越……,我不希望见到全尸。”听得电话那头应了一声,马心袁这才挂掉了电话。
她踱步到窗前,悠悠叹了口气,“风家交了个没用的人给我出气,我却更知道风家的厉害了。风家自己人都自嘲是东郭先生,可这东郭也容不得摇摆不定的叛徒,更不会容下我们这些敌手。而这风家到底有多少力量呢?焦家,真得会和风家里应外合吗?”
“焦家,真得会和风家里应外合吗?”金勿和丹歌子规三人走在返回去的路上,金勿提出了一个和马心袁相同的问题。
“不知道。”丹歌摇了摇头,“焦家派来的人死在了四方来集,没有传回信去,也许焦家还在等待回信。而如果风家焦家真得有意联合,在派人送信这一条路走不通后,也许会通过电文或传真这些风险较大的方式联系。”
丹歌这几句话有意提点,正是为风标和天子他们的下一步计划铺路。天子他们本就想用简单暗码的方式向随州发去信息,计划电文要“不小心”被狼子之流拦下。而丹歌此时透露,正是让金勿去提醒马心袁,在马心袁刻意安排下,就使得天子他们的电文被截显得是顺理成章得“不小心”了。
三人聊着走了片刻,就有一个人迎面与丹歌擦肩,奔丹歌子规的来路而去,而丹歌子规的来路,正是天子安排的坟墓。在那里,是按照计划借口要多陪陪老友而留在坟墓等待风家接应的老赖。至于这个迎面而来的人,丹歌子规却都认得,正是丹歌子规他们在信驿门前发现的马心袁派来追踪的人。
丹歌子规悄然相视一眼,没有说话。金勿也没有发觉那人的异常,所以也没有提出异议。三人又走了一会儿,就见一个半遮脸的女子迎面而来,继而与丹歌擦肩而过,奔丹歌子规的来路而去。
而虽然这个人遮着脸,丹歌子规却仅凭眉目的判断,断定了这女子他们也认得。这女子正是那日在酒店门口佯装宿醉给金勿传递消息的女杀手,这个人的目的和前一个人一样,都是取那老赖的命而去了。
丹歌子规金勿此时的三人心中都十分清楚那老赖有死无生,他们也想确定一下那老赖是否死透,所以就此缓下脚步来,各自思量着一个说法,以期能劝服彼此扭身回去查看。
“哎哟!”子规忽然一惊,脚步随之停下,他紧张兮兮地说道:“你们觉不觉得,头前过去的那个男人,眼神里头似是有些杀意啊!赖先生不会遭他的袭击吧?!”
“啪!”丹歌金勿齐齐一拍手,皆恍然大悟,“很有可能啊!我们快回去看看吧!”
于是三人就如此扭身折返,前往坟墓细看,明面里是忧心老赖安危,实际上只是想看看这老赖是否还活着。如果活着……,他们可不介意多补上几刀。
他们返回速度倒是不快,稍显焦急而已,他们可不愿意太快反而当真搭救下了老赖。终于他们跑着已经远远能瞧见坟墓了,而此时的坟墓上,多了一些黑迹,并不见老赖身影。他们连忙跑过去查看,只见坟墓上一片人形的焦黑,再没有老赖其他痕迹。
“这……”丹歌指着这焦黑的人形,“这莫不是那赖先生?”他说着凑过手去,这焦黑尚还烫手,确实刚刚形成。丹歌下了结论,“应是如此了。”
金勿大瞪着双眼瞧着这焦黑一片,讶异道:“这么狠?!”
金勿只以为这人应是他安排的那女杀手杀死的,而他没料到苏音培养的杀手下手这么狠,竟连死者的面目也没有留下。这可是杀手的大忌啊!如果杀手受雇于人,这死状可没法交差的啊!谁知道这是人烧成的还是就是焦炭呢!
“那还有假?!”子规的直觉告诉他这焦炭就是老赖,“快把他的尸骨……,我是说焦炭收拾收拾,就此埋了吧!”可这老赖的衣衫已经烧尽了,他四下打量着,瞧见了坟墓前的老树,“哎!就用这血衣来包吧。”
子规说着奔向老树,一把将血衣拽下,却瞧着血衣后树身上显现而出的文字愣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