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监控室陷入了完全安静中,杀手们信息站的监听录音已经播放完毕了。丹歌子规陷入了沉默,而李尤也没有说话,自顾吸着烟,这监控室一片寂静,在这烟气弥漫中,静得就连烟云的沉降声,也能听见。
今天的录音和前几天的录音完全不同了,前几天的冷战里,杀手们的交流不过三言两语,且声音之中透着冷漠。而今天他们的情感终于积累到了爆发,把往日的无情都化作了今天的恨意,一吐为快,这几乎昭示着杀手们内部的瓦解。
丹歌终于在一叹之后,打破了这监控室中的安静。他道:“这所谓的杀手彼此隔阂,我到今天才听懂,原来是杀手内部中,其他人和金勿产生了冷战。而今天苏音把话说透,也就意味着这一群杀手终于走到了瓦解这一步。
“这其中那愚昧刻薄的气息作用很大,而可惜的是,这杀手内部呈现了力量悬殊的瓦解。其实准确来说,是金勿被孤立驱逐了。尚留有这十六人,这十六人团体,对我们的威胁依然很大。”
子规却摇了摇头,道:“我和你的看法却有不同,这样的瓦解是一件好事。苏音他们虽然是杀手,可他们还颇有人情味儿,彼此念情谊重感情。不要忘了,上天十兔的指示,苏音等人会是我们将来的助力。而真正想对付我们的,也只有被剔除的金勿而已。
“现在杀手们以这样的方式瓦解,排除掉了金勿,留下的这十六个恰都是我们的助力,这事情已经在往十兔预期的方向发展了。而且这十六个人也给了我们一个可以接纳他们的理由,他们都是重情义之人,而并非真正的冷血杀手!”
丹歌点了点头,“好吧,你这样说,确实有一番道理,我惟愿这些人能很快走到我们这边来,否则他们身处那样的冷血组织之中,身不由己,对我们的威胁将是潜在而持续的。而我从这录音中听取的第二件事,就是杀手们真正放弃对我们的计划,一方面是对于我们武力的恐惧。
“另一方面,就是马心袁对于风家的惧怕了。风标天子他们棋术高超啊,算计着马心袁对我们的威胁,算计着杀手组织对他风家的威胁,无意之下,掣得杀手们对我们也不好动手了。”
子规再次摇头,他今天和丹歌的看法大相径庭。“我倒觉得苏音他们真正不愿出手的原因,还是因为他们看透了金勿的冷漠,所以不愿再帮他做事了。金勿虽然在杀手组织位高权重,可到了细节实施,还是苏音更为厉害,苏音有着自己的一套系统,一队人马,是金勿远不能比的。”
“嘿!”丹歌一叉腰,“你行啊你,你自当了我家机灵儿的代师,就处处和我针锋相对,你是憋着当正师父呢吧?!”
提及此事子规就气不打一处来,“哼,废话,好好的苗子险些被你拱手送人,我这会儿想着都感觉艰险!风家那门户之见,机灵儿入了门下可就是吃了大亏!”
“好在这不最终还是入我门下了吗?”丹歌笑道,“我也不曾想到,我来这凡界不过个月有余,就似要开宗立派了。”
“你似是忘了一件事儿。”子规提醒道,“你那徒儿的名字,可还没有改。”
丹歌一拍脑袋,“唔哟。那孩子一定也是高兴疯了,把他最想改变的东西竟是忘了,没有向我提及!我今夜想想,明天给他改个名字吧!且不提这茬儿,我从这录音之中,有第三件事。”
子规道:“我也有第三件事!”
丹歌翻了个白眼,“我总觉得你又要和我作对!”
子规笑了笑,道:“我却觉得我们两人会不谋而合。”
丹歌对于子规这突兀的直觉颇感讶异,“那我们就一块儿说!三,二,一!”
“连鳞!”两人果如子规所料那般,异口同声。
丹歌连连点头,“对,连鳞。我不料你当日的下手那么重,这么些日子了连鳞竟也不见好转。既然这一些人会成为我们的助力,我们不如趁此示好。所谓不打不相识,那连鳞也算英雄,见强者必更加尊敬,我们正可以借此套套近乎。”
子规道:“那一日我并没有下手很重,只怪连鳞身为杀手,修为颇弱。我那宝剑以天地气息凝集,天上地下气息繁杂,却一派祥和,我那剑气亦然,剑气看似缭乱,而其实自有规律。解法其实简单,只需强逼即可,但连鳞修为不够,于是难以逼出。
“我如果记得不错,照顾连鳞的是那老骨,一位鬼修。他也许贸然行事,先行解去了我那剑气之中的死气,却致使剑气更为缭乱无从下手了。杀手之中有修行强悍的,正是杀手击征,可惜击征后到,现在对老骨酿成的烂摊子,也是无策了。”
丹歌大睁双眼,“那击征,修行很厉害?”
子规点点头,“对,我曾和她在燧皇陵交手,我和她胜负在五五之数。”
“什么时候你们交的手?我竟不在?”
“就初二日,你撇下我溜走了!”子规白了丹歌一眼,“我散步道燧皇陵,见着了她。”
丹歌想着皱起了眉,“初二日我溜走后是去了青陵台。青陵台前,相思树下,一对男孩。嘶……”丹歌想着忽然抓到了什么痕迹,他好似从那相思树下的事情里,看到了子规的模样啊!“可别说!那一天我瞧着那一对儿,时常就神思到子规击征身上呐!这事情越想越巧啊……”
丹歌想着走了神,四下打量着,心思一时竟难以安宁。
“怎么了?”子规看丹歌心不在焉的,有些纳闷。
“哦……”丹歌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有事。”他连忙说回正题,“既然击征这么厉害也没有办法解决,连鳞的伤势一定只有你能解决了。你要怎么帮助连鳞呢?”
“我觉着就在今夜里,我要去见一见击征,就直接向她说明来意,她应该能答应。”子规道,“我趁着夜色,蒙了头,去给连鳞诊治,暗暗地把这件事情办了。而有击征知道我的身份,日后这一点恩惠还是会算在我们头上的。”
丹歌一瞪子规,“你打算独自去?”他还未等子规点头,他已经连连摇头,“不行!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我倒不是意欲破坏你和击征的幽会,你去见击征,我完全可以躲着,可你去治疗连鳞,我必须在场。如果你被发觉了身份,你一人势单力薄,恐怕难以全身而退!”
“那好吧。不过咱说好,我见击征时,你……”子规向着丹歌挑了挑眉,意思不言而喻。他说着转身开门,招呼着丹歌,“走吧!”
子规先行出去,丹歌向李尤道别,也待离开,却被李尤的一语叫住。“大仙,这击征是个女人吗?”
丹歌歪着头,“不然呢?你以为子规是会爱上一个男人吗?”他说完这话,心里其实也在犯嘀咕。
李尤皱眉,道:“可这击征,听着也不似男人姓名啊!”
丹歌还辩驳着,“那也许,也许,是个男人婆呢?!”
李尤一嘟嘴,“那苏音就是个男人婆,可看人家的名儿。”
“……”丹歌竟无言以对!他连连摆手,“这修行界里面,也有贱名儿好养活的道理的!”他说着就窜出了监控室,几乎落荒而逃。他这辩驳非常无力,贱名儿?那击征可不是什么贱名儿,那可是苍鹰!
丹歌追上了子规,两人返回酒店房间,好生打扮了一番。子规也刻意将灰衣脱下,换上了黑色夜行衣,而丹歌更不须说了,他一袭白衣自然是要换的。
而这一次的装点是全套的,是从手脚武装到脑袋的,几乎就露着一双眼睛。如果这一身黑衣变作一身白,那这两人搁在医院里一定是重症监护室里的全身粉碎性骨折患者。
两人这般打扮也不好走寻常的路了,而隔壁的金勿在屋,恐是被丹歌子规透露的消息激得没有睡,于是丹歌子规也不好从自己的房间飞出了。所以两人只好悄然破开了0917的房间门,从0917的窗户飞出,来到了酒店背后,转向信驿而去。
来到信驿,丹歌遵照约定,躲在了远处,以免破坏了子规和击征的幽会。可就在丹歌刚藏起来,他就反应过来不对了,“这是怎么搞得?!这子规不会是打着治疗连鳞的主意来幽会的吧?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事儿,何必避着我呢?难道这三言两语里还能潜藏什么真纯爱意?”
他说到这里,就想到了自己的心仪之人,缓缓摇头,“虽然这击征之名不好听,可到底是个名字。我那亲亲黑猫贡差,却连芳名都不知道呢?!连相貌也……。所以这世界是怎么了?我也深受荼毒似的,我明明还没见过黑猫本相,怎么就爱上了呢?!”
时光却不容丹歌把这世界想清楚,把自己想清楚。他这般思索之时,子规已经带了击征来,击征已经答应下子规,谎称丹歌子规是不愿透露姓名的修行医师,特为连鳞诊病而来。
而其实在杀手内部,击征的话,苏音等人一般是相信的,所以此行,子规本是没有什么危机。但丹歌的跟从,却会为击征等杀手带来了危机,所以击征表示,他需要和丹歌并肩同行,随时制止丹歌的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