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风标问道。此时他们可以避开这荒,去追寻南阳毒虫的踪迹,毕竟他们要尽快找到青龙的洞府,而南阳的毒虫本为蜈蚣,别名天龙,或许能给他们一些启示。他们追寻青龙洞府之事因为杳伯的失误,已是刻不容缓了。
但他们去找这荒,也不为错,这两件都是他们的事儿,只有先后早晚,而没有避开的方法。
丹歌道:“我们发觉了荒,荒必也发觉了我们。黑猫曾说,小地狱和我有着怎样的瓜葛,所以我们不需上赶子追寻,它们就会出现在我们面前。此番我们要是先去杀毒虫,如果我们身后冒出这荒,我们必是腹背受敌,到时的情形对我们最为不利。
“现如今南阳毒虫必是庞然之体,它唯能以遣卒之法为自己搜罗食物,所以它必是不会离开自己的洞府。而这个荒却是能随意动作的,它不受任何条件的限制,如此看来我们只有先解决了荒,才能继续之后的事情。”
“呃……”子规看着远处,道,“你说的是真的么?我怎么瞧着那荒在远离我们呢?”
“哦?”丹歌也看去,发觉那荒的气确实在缓缓远离他们。丹歌眨眨眼,摊手道:“它必是害羞了,它都没有穿衣服。”
众人齐齐翻了个白眼,“即便是如此,我们当前怎么做?”
“没别的选,唯有先追击这荒!”丹歌道,“它若不死,我们除虫就别想安稳!”
“好!”众人齐齐点头,“追!”
于是四人用起神行之法,极速地追向前方的荒。四人神行不过片刻,就来在了方才荒所在的位置上。这里本是一个草丛,但以荒立足之地为圆心,方圆三尺左右的地方,草丛全部枯槁。外围的草木还在过夏天,而当中的这一片已是过冬天了。
丹歌俯下身来细细观察着,他轻捏草木,触手竟有烧灼之意,显然这草木其中格外干燥。在丹歌一搓之下,这草木立时纷扬,化作了烟尘。而这烟尘扑在丹歌的面部,丹歌立时只觉口干舌燥。
丹歌皱着眉头,叹道:“好生恐怖的力量,草木之中已经没了任何水分,其中甚至还存留着残余的烤灼之力!而草木如此,不知道如果对野兽人类,又见几分?总不会顷刻成为肉干了吧?!我们要百般防备了!”
“还不光如此。”风标指向了这枯槁的草木之外,一些鲜绿的草木上,挂着一些白色的浆液,“你们看,这也是新有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说着风标挥手扫出风来,使风拂过那液体送在他的鼻前,“当中有些腥气。”
“呃。”金勿脸色变了变,道,“不要追究那些了,此番那荒更在远处了!我们追上去一看究竟不就得了?”
“好!”丹歌子规风标应了一声,这一次由金勿在前,四人极速神行,继续向那荒追逐而去。众人追着追着,也发觉了些异样:那荒似是有意,它总停留在百丈之外,使丹歌他们有的追寻,不至于失了目标,而等他们趋近,它就又继续跑远。
众人齐齐皱眉。丹歌道:“这荒是在有意引诱我们,想来他必是有怎样的部署了,我们分作四方,四面防备,不要齐齐中了埋伏!”
“不,不好吧!”金勿慌忙道,“那时只怕救援不及!”
丹歌子规对视一眼,暗暗点头,这金勿必是见到之前那枯槁草木的死状,胆寒了!如此一来,他们早先的对于金勿真实身份的猜测,到此时已经完全应证了。而这金勿想让四人凑在一起,正是想借着丹歌子规风标三人为他自己做个抵挡。丹歌子规焉能让他的心思得逞。
丹歌道:“若是四人凑在一起,那就是四人都救不及了,四人分散,遇到怎样厉害埋伏,一次不过损伤一人。而且我们也不须相距甚远,只需拉开三尺距离,四面防备就行了!”
“好。”金勿点头允诺,三尺距离,正是荒一次能波及到的使万物脱水的距离,这样算来,彼此还是有着照应的!
四人再行走一阵,发觉前边的荒已是停住不动了!
“小心了!”丹歌提醒了一声,四人分散开来,彼此相距三尺,围成一个菱形,依然极速地追向荒。很快,荒已在原处遥遥可望了!而这个荒所在之处,恰是一大片湖泽。
众人更近些,却纳了闷儿。丹歌道:“这荒似乎是个畸形的人啊,他怀中那一团是……”丹歌说到此处却不再往下说了,因为他已经看清了全貌,那哪是什么畸形的人,分明是两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两人皆赤身,男人就是荒,它面向着他们,而那女人就被荒架在腰际。
这一幕众人本是没眼去看的,但荒乃是他们的大敌,此刻这一幅春图如何不雅,他们也不敢挪开目光。
丹歌快速地一扫金勿,道:“你早先从那鲜绿草木上的白色浆液上,已是预料到这一幕了?”
“额。”金勿挠了挠头,“不假。”
在众人眼前的这个荒如同黑猫所言,确实是一个赤身的男人,这人闭口瞑目站在湖泽之上,如履平地一般。它通身上下的皮肤都已是寸寸皲裂,仿佛是久旱的土地一般。似是因为这皲裂的缘故,这荒的脖子显得奇长,仿佛是沿着皲裂的沟壑用力抻长,其中的经脉依稀可见。
也因这些皲裂,血液即顺着它身上嶙峋沟壑缓缓渗出,沿着荒的身体流下,铺展在这荒的脚底。那血液遇水不沉不混,铺在水面之上,与水形成分明的两层。
而这皲裂虽说是通身,其实还有着两处并没有开裂,而是显露了与寻常人一样的完整皮肤。一处是在这荒的头顶,他头上尚长着稀疏的毛发,宛若一蓬衰草;而另一处……
这荒将它腰际的女人架起,摔在了血上,竟如同摔在地面一样,发出了“砰”的声响。而随着这女人离开了荒的身体,她的身形肉眼可见地萎缩起来,这萎缩的情形正是加快了的脱水,很快这个女人已经死去,变作了一具通身赤金的干尸。
而随着荒抛弃女人的动作,荒第二处没有皲裂的部位,也就露了出来,其上挂着的白浆,正是风标之前所指之物。
“好吧。”风标扶额,“好在我没有细细检查那东西到底是何物。我实在也不曾想到,它在或引诱、或躲避我们一路追来的途中,尚有如此的雅兴。”
“雅兴?”丹歌看向摔在血水之上的那一具女人的干尸,“杀人吗?她脱水而死,死相凄惨,浑身若金。”
“咯噔!”丹歌说着话,心却忽而失了一拍,他大睁双眼,问向子规,道:“子规,你可还记得你在威灵殿做的那个噩梦吗?”
“呃……”子规一愣神儿,他那只是为了应付一时而杜撰的噩梦啊,那噩梦更是结合他和丹歌一路的行程编的,他不知丹歌为何有此一问。但所幸他还记得当日的话语。
子规复述道:“梦中那人是一条蛟龙变化,他头顶有黑色掺杂着金色的气。他通身的经脉可见!他站在一滩血液里!他长脖颈,而头上仅有稀疏的毛。他浑身上下肌肤寸寸皲裂,十分凄惨。他所过之处,寸草不生!他杀死了一个……”
子规念在这里,已是满目的讶然,对照着他那杜撰的梦而刻画出来的人物,和当前他们眼前所见的荒,二者可以完全重合起来!子规实在感觉不可思议,仿佛他那梦的杜撰,是照着荒去描绘的,而子规清楚,那只是他的随意编纂!
子规尚是如此,其余的三人更是惊讶了。风标赞叹,“你梦到了如此细致而准确的东西啊。后续呢?”
“他杀死了一个美丽的女子。那女子的死相凄惨,脱水而死,浑身若金。他所过处,日月隐曜,天地失色。”子规说着望天,心中有了些安慰,女子的思想不差,但这天上却是响晴白日可见,也就是说他的梦也并非全对。
这是对他最大的慰藉了,如果全对,他可真就要切切事实感觉到被天操纵般的恐怖了。
而其实便是当前,他的心中就已难以宁静,他只觉那会儿杜撰梦境之时,必是上天抢了他的口,逼他说出了如此话来。若非如此,天底下哪有神异到如此的事情,信口胡说最终全然成为现实,这可也太假了!
而很快,子规的那一丝丝安慰也渐渐失却了,他看到了那荒头顶上蓬勃的黑金之气渐渐高远,然后这天地为之一暗,天上的明日已被遮蔽了。他欣慰的脸立刻严肃起来,他回头去看,只见那荒此时已是睁开了眼来,更是张嘴显露着邪恶而残忍的笑意。
它的牙齿是通黑的齿,仿佛它口中镶着的是一颗颗黑炭,它的双目也全然为黑,没有眼白,似如有眼无珠,亦或全然是珠。这样的一点儿点缀,再衬以它通身上下遍布的皲裂,显露的经脉,以及腰胯之间那硕大一根,这分明是一个狠戾的荡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