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刃捏碎了他手中的弯刀,就在方才叶落之时,他的弯刀化作了一片脱皮的老树,脱去了表皮。那本是他弯刀的本来面貌,但此刻,老树脱皮,他弯刀已经不复存在了。他已经体味到了子规这单是站着,带来的威能就已足够强大,而“金勿”又偷袭失利,所以他不能再等了!
他瞧着那几个靠近子规崩碎了衣裳的杀手扑向了子规,他也将手中的剜心刀一攥,“踏踏踏”,他三步连跨,已经飞至半空之上。他手中剜心刀倒攥,两手相握,他整个人又斜倒空中,通身宛若一勾,这一勾以杨刃身躯作柄,双臂作弯,剜心刀锋刃作尖。
这人刀之勾强力曳下,勾尖直戳子规眉心而去,自这勾发之时,就有呼呼风声响动,这等风声似比之子规身周那繁密的瑟瑟之音也是不次。“砰砰砰”,连翻声起,正是两道力量相撞,彼此相互抵抗一时难分高下,于是产生了爆音。
这爆音所起,四面山水草木为墙,爆音撞墙而返,再一次响动在这战场之上。同时,“咔啦啦”的声音响起,四面所谓草木山水之墙已不堪承受这爆音之力,树木纷纷从当中裂开,纤弱的枝条撕裂,枯老的树干崩碎。
山土沉陷,一霎时沟壑纵横,湖水席卷浪涛,将一兜鱼活生生拍死岸上,岸上于是血水淋漓。更被自湖中漫出的水冲刷,血红一色灌入沟壑。“咕噜噜”的土地吸水声起,待水被吸干,沟壑中徒留均匀的淡红,仿佛是大地生机显现,茂密之所,在顷刻疮痍。
而树木山水尚是如此,更在近处的百十号杀手人等,岂能好过?!尤其那本来冲击在前失了衣裤的几个杀手,他们还未等来至子规近前,杨刃就已经和子规交锋一处。这交锋之中的爆音来袭,他们首当其冲,仗着修行者的体格,倒是没有如树木般崩坏,但他们俱是眼前一黑。
这黑来得正好,几人的出手顷刻失了方寸,没了收敛。“噗噗噗”的声音连响,这几个没了衣裤的杀手,最终仅有一人从黑暗中转醒,睁开了眼睛。在他的眼前身前横七竖八倒了几个赤身的汉子,后背上一柄利刃凿透,贯穿胸腹,已是死绝。
便是这个杀手手中的利刃,也是凿进了身前这一人的背上,磕在骨间,难以拔下。他身前之人身死而倒,将他也要带倒,他连忙松了利刃。他目中忽然通红一色,已是明白,这一众人等之死,全是在那顷刻的黑暗中未及收手,反将身前的人凿死了。
他站在最后派,当是唯一的幸存者。旁人都永远的沉寂黑暗了,而他是唯一黑暗里又窥探光明的。
“噔噔”,这杀手后知后觉,被骇得连退几步,一个未稳,即朝后倒去,那身后的杀手们竟是闪避。眼见这杀手就要倒地,从一旁窜过来了一道黑黄的身影,这身影来在这杀手之后,以手相扶,手托在这杀手的背部,但这手中,却有明光一闪而过。
“突”的一声,这相扶之际,在这杀手的心脏之处,忽然钻出来个刀尖。“呃!”这杀手强挣扎了两下,往背后一抓,抓住了这黑黄身影的双肩。他仰头一看,这黑黄身影的脸入了他的眼中,他忽然没了怨气,一闭息,甘心地瞑目又沉入黑暗里去了。
这黑黄身影,正是风标,他假扮的金勿凭着这样一击,瞬间就立了威信。“误杀伙伴,岂可独活?!”他循遂了杀手们的宗旨,于是杀手们对他更为信任了。他没有解释什么,只是把这手中的人往地下一抛,又将短刃攥在手中,返回之前的位置,冷眼四面一瞥,暗暗招了招手。
“啊——!”众多杀手们顷刻冲来,又和风标佯装着战在一处。
就在风标处置那幸存的杀手时,杨刃的勾尖顶着音爆的冲击,依然向子规勾来。这一击并威偶势,实是不凡,本来看上去不过一击而已,但这一勾却是杨刃与受众的剜心刀合击而成。人与刀彼此呈现的勾之形貌,似暗合了怎样的玄妙,使得这一击显露后力无穷。
这勾尖顶着音爆,剜心刀的刀身由此开始变色,在这音爆磨砺当中,剜心刀如同淬火,竟通身发红,其上的温度,似有千度之高了!这红色更渐渐加深,随着音爆的猛烈,刀身缓缓从通红变作了金黄,金黄之中光芒四起,仿佛是这杨刃捏着一颗耀眼的星芒。
而随着这勾尖的逼近,在子规身侧旋集的落叶布片开始宛若筛子一般上下抖动起来,每一次抖动,都有许多的叶子或布片粉碎成末,脱离了旋集的力量,就落在正下方的土地上。子规酝酿的招式,已在渐渐的崩解之中了。
子规不作怠慢,手中那通身已是漆黑一色的剑忽然一抖,猛然就朝着那来袭的勾尖磕去,而只是这样迎击的话,两方的强弱已是高下立判。远处看好戏的葛孑,也由此缓缓咧出了一个笑容,显然,在这一遭交锋中,如果两者落在了实处,必是杨刃占得上风的。
那杨刃整体呈现勾形,这是一个稳固又巧妙的姿态,那作为勾尖的剜心刀被他反手相握,身子倒悬而下,力量挥发顷刻满溢。子规却不过提剑相抵,分明阻不住这一击,如果子规将剑刃横置,以锋刃硬磕勾尖,则这一击必定被击回,更可能收势不住,反将子规自身一切两半。
这凶险之击,让一旁观察的风标微微皱眉,“难不成他们的计划里,并没有像丹歌分析的那样,要给金勿留下活口?这该怎么办?”他立时心中心念万转,一条条迅速地分析起来。
即在此时,“叮”的一声,子规迎击的宝剑已经和那杨刃的勾尖之刀磕在了一起。而子规聪明地用剑身相抵,没有用剑刃硬磕,显然也是料到了这杨刃来击一定气力不凡。果然,子规的宝剑遇到这勾尖只是,已瞬间传来了大力,这宝剑他根本握之不住,整个剑身就要拍到他的面门之上。
在这相碰的同一时,音爆也忽然消失,子规身周那繁密的瑟瑟之音也随之消失,四方的杀手们跃跃欲试,但就在此时,子规已是分心驱动法诀。他身畔那碎叶布片开始萦绕身周,所过之处,都有刀剑之利,靠近子规那些死去的赤身杀手,处在这碎叶布片,被划下一道道伤痕。
这让跃跃欲试的杀手们又是叹息一声,原来早在一开始,子规就料到了他要迎击强敌时,要给这些喽啰们一些威胁,防止这些喽啰贸然补刀,让他分身乏术乱了气息。
他既有这等思虑,所以他这宝剑磕向杨刃的勾尖时,已经对出现的冲击有了预料。他未显慌乱,手中宝剑随着他心意一动,在剑柄处,那死气的小蛇忽然崩解,滕然间,这宝剑周身焚起了一遭死气,宝剑通身宛若黑焰。
这黑焰只在剑身保持了片刻,就猛然窜到一处,这一处,正是杨刃勾尖剜心刀与子规宝剑相碰之处!
有趣的一幕随之出现了,这黑焰恍若一个黑洞一般,化去了杨刃全部的力道,而这些火焰更是顺着相触的地方攀附而上,一心要用黑色将这剜心刀放出的金**芒之光全然覆盖住!若单是看这二者相对,一金而一黑,一个显露正义,一个透着邪气,旁人判断,必是认为杨刃在正义,子规是反面。
然而事实恰是相反,那黑色才是正义,金色反是邪佞!子规有着无比的正义,才能将这黑暗一面的死气用得依然顺手,死气找不到破绽对子规下手,于是就只能任凭子规操纵。而当前看来,子规使出这死气的攻击,丝毫不弱于杨刃的全力攻击。
两人陷入了一番僵持,杨刃没有泥牛入海的感觉,他只感觉他的刀磕在了剑身上,子规一边传来了和他等同的力道。所以他认为子规在和他硬碰硬,在力量这一方面他是有自己的骄傲的,于是他并不泄力,而是更用力地拼着。
远处的葛孑无奈扶额,这就是杨刃这一击的弊端了,为了成勾,要反手握刀,背身而击。又因为这背身而击,两臂就遮在杨刃脸的左右两侧,杨刃左右去望,也仅能嗅嗅自己的腋臭罢了。所以这杨刃除非脑后长眼睛,否则他绝不会知道,此刻的子规正颇为悠闲地用黑暗的死气火焰,化去了他全部的力量。
葛孑虽然无奈,此时却不能高声将情形点透,虽然杨刃此时已经落了下风,可现在子规还在悠闲消耗着杨刃的力量。如果她此刻点透,杨刃来不及收手,子规的后续手段必已发出,那才是害了杨刃。
想来想去,葛孑从腿上拔下一柄利刃,整个人飞身而起,手一扬,猝然将手中的利刃掷出,利刃所向,却并非子规,而是子规身后的土地。随着利刃出手,葛孑高声喊了起来,“杨刃,七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