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伯叹罢出了后院,去到前院叫了王响,两人各自提了个桶子,就到后院里挤起奶。两人皆是修行者,修行有道,对待这母羊也有妙法,他们只是拿了一捏,羊奶就有如开启了阀门,源源不绝地流入了桶中。
而两个老头儿则坐在这羊圈里,屏了羊骚,随意地畅聊着。而话题么,自然是会落在那折腾了一夜,其中响动更激得母羊们各个产奶的连鳞葛孑这一对新鲜情侣身上了。
等晨时的时光再稍迟些,清杳居的人们一个个陆续转醒之时,两个老头儿已经开大锅熬好了羊奶。奶腥味无孔不入地钻入了这清杳居的各个房间,浑若实质的奶味儿将每一个人的口鼻腻死,让他们呼吸之间仿佛置身奶中,这让那些本来打算赖床的好汉们都满是好奇地起了床。
天子立在院中的一侧,遥遥望着杳伯王响两人,没敢走过前去,这奶味儿他还没有完全适应,冒然走过去,那边的奶味更浓,他只怕会被这奶味儿熏晕了。而这等浓郁的奶味儿他也就知道,这羊奶的品质实是不错的。
他往一侧祁骜身上瞅了瞅,笑道:“看来你虽然没有如响伯期待的那样儿画出绵羊,但这山羊的品质也在上佳啊。之前响伯谴责你画画是少了些思虑,当前看来却是不然,你还有心地将这些母羊们画在了泌乳期呐。”
祁骜僵僵地摇了摇头,这夸赞虽听着顺耳,但他却受之有愧。这其中其实并没有他的功劳,他当初画羊时,才没有思及什么泌乳期的事儿呢!“我不曾思虑那么多的,大概只是机缘巧合。”
“是么?”天子挑了挑眉,继而想杳伯询问了起来,“杳伯!响伯!您二位是用了什么催生的法子,让这母羊产奶的?”
杳伯和响伯两人齐齐摇头,彼此对视之时,皆是莞尔,他们方才还讨论这当中的奇妙呢。杳伯笑道:“人类云雨之音,却犹如催情良药啊。”
天子一呆,继而歪头瞧向了立在自己屋门口的连鳞葛孑,笑道:“一个是大块头,一个又以蛮力见长,这接下来的几日里,羊儿们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
“那不准!”杳伯扭头瞟了一眼连鳞葛孑,扭身以碗盛奶,“羊儿听得,我也听得的。那今天看来有一桩事儿做了,先将隔音的屏障建立起来吧。不然夜夜笙歌里,我可就夜夜难眠了。”
说罢杳伯已经盛了两碗奶,扭身面向了连鳞葛孑,“来,喝碗奶,补一补吧。”
连鳞葛孑不是傻子,他们知道杳伯天子所言,正是他们两个。而今早他们能喝上这羊奶,与他们昨夜之事密不可分,这让他们越发红了脸,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了进去。两人扭扭捏捏地到了杳伯身前,悄然躬了躬身表示歉意,而后才接过了羊奶,端至一侧细细品了起来。
杳伯给自己盛了一碗,将勺子一摆,道:“这两人最需补,至于你们我就不管了,你们哪一个要喝,就自己来盛。”杳伯说着朝四面扫视一眼,除埋头更低的连鳞葛孑一对儿外,其他的人都缓缓走到锅前,要盛一碗来尝。他们未必爱喝,但这犹如一个仪式,第一锅羊奶,他们左右要喝一些的。
杳伯环看了这么一遭,却发觉丹歌子规不在,“丹歌子规两人呢?灵儿你去叫一叫,让他们也来喝奶。这么一大锅我们这一群人也消受不了,李尤,你架了金玉八卦,前去四方来集接人吧,把苏音等人接来。星儿你来这里给你各位师伯师叔盛奶。”
三学徒应了差事,各自分工,行动起来。
沈灵儿来在丹歌子规的门口,轻声敲门呼唤,“师父,代师父?我师爷叫你们起来喝羊奶。”
“进来吧,我们已是起来了。”子规道。
“哦!”沈灵儿应了一声,缓缓推门进了房间,在房间内,丹歌手捏一羽毛的羽轴,蘸着墨在一窄条纸上缓缓书写着细小的字儿。
丹歌没有理会沈灵儿,只等他写完,才抬起了头来,望向了子规,“怎么样?”
“你还有这么一手好字啊。”子规赞道。
丹歌一摇手,“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是说这内容。”
子规点点头,“嗯,简洁明了,这一纸条给砚龟。天子那边我们要用人,则要特意交代一声,而击征那里也该和他通个气,让他安下心来。”
丹歌点点头,扭头朝沈灵儿一望,道:“这事情你可与众人说,但……”
“但唯独要避着那祁骜。”沈灵儿道。
丹歌笑着点头,“对。”
“可……”沈灵儿道,“您为何不对砚龟当面说呢?”
丹歌一撇嘴,“现在砚龟已借给了祁骜,我也没有什么适当的理由避开祁骜单独向砚龟交代事情,所以只有这一策了。”
“可您给砚龟一纸条,其上的内容又不为祁骜可知,他难道就不会生疑么?”
丹歌笑着将这纸条一翻,露出这文字背后的“存档票”三个字来,“这可不是寻常的纸条,这可算是你师弟的卖身契。”
沈灵儿双目一瞪,“沈星儿的卖身契?”
丹歌点头,“对,这纸条来自一完整的存档票,那存档票有高级普通之分。而高级普通存档票的差异,只在于是否有这三字,这三字看似寻常,实则并不简单。这其中蕴藏着一炼气后程始,也就是之前你师爷那般境界的全力一击,其珍惜程度,可见一斑。
“当时我知悉这等消息正是在徐州信驿,你师弟就作为信驿小厮接待我。他向我透露如此情形,彼时我和你两位师父身陷绝地,这一力量或可能改变战局,从围击中赚得一次生机。所以我就单独裁了这三字下来,剩余的部分按照普通存档票交给你师弟兑换存档之物。
“我也知道,你师弟也明白,高级存档票被裁去有威力的一截,以普通存档票兑换存档物,一经发现,我未必有事,但你师弟因为助纣为虐,势必遭受徐州信驿背后各世家接连审判。他却又惹不起我,但他同样惹不起信驿,万般无奈他向我求一条生路,才有他来在清杳的结果。”
“哦……”沈灵儿这才恍然,“原来我这师弟是这么来的。他可算是对您有救命之功啊,但您也不曾亏待了他,让他有了如此前程。”
子规一笑,“救命之功是被逼的,锦绣前程也是被迫给予的。这一对儿师徒半推半就地走在一起,其中的缘分占了大半。”
“嗯!”沈灵儿点点头,“从他本名沈星儿,这当中与我、与我师父的缘分就在不浅。”
丹歌道:“但为缘分牵线的这么一个存档票纸条,最终却并没有派上用场。因为我们临时改变了计划,分作两队逃走,你代师傅引师父一组,我和那金勿一组,于是我就预留着这东西准备对付金勿。
“但在后来发觉追击我的是你响师爷和击征师叔,那时你响师爷还没入伙,但你击征师叔已经和我们有了约定。有他的从旁策应,再兼之那一夜里金勿脑子忽然不灵光,一度不肯与你响师爷联合,依然在我面前虚与委蛇,所以我直到金勿身死,也没有机会用这么一招对金勿出手。
“现在这东西对我们来说并无什么大用,倒不如以护身符的名头赠给砚龟,这可算作一份重礼。或许你击征师叔对砚龟也会有所交代,这交代大致也和我的意思不谋而合,不过监视祁骜而已。但在砚龟来说,本为主人命令,却又从我手中得了保命的重宝之物,它一定欣喜若狂,势必时时上心,不会怠慢。”
“那祁骜,当真如此不可信么?”沈灵儿问道。
丹歌道:“这当中大半是你击征师叔的意思,我不过是顺着你师叔的意思去做的。他的考虑也不是没有道理。祁骜未必当真不可信,但暗暗防一防,也不会坏事就是了。”
沈灵儿点了点头,“嗯。哦,我师爷叫你们去喝羊奶,耽搁这些功夫,怕是四方来集的苏音师叔等人也到了。”
丹歌子规对视一眼,“果真是羊奶味儿?祁骜画的这是什么神羊?一夜就产奶,还可供这么些人喝!”
“这却是好事儿。羊生不过一夜就能产奶,画的着实好羊。”子规道,“那奇门遁甲盘由他来画,看来还是比较保险的。”
“不是羊的事儿。”沈灵儿道,“是,连鳞师叔和葛孑师伯……”沈灵儿说着红了脸,并没有再讲下去了。
丹歌子规又是对视一眼,齐声笑道:“进展迅速不说,威力似也无穷啊。”
丹歌一挥手,招呼着沈灵儿子规往屋外走,“走走走,尝尝这爱情催生的羊乳又是个什么滋味儿。”
三人出了房屋,果然苏音等人已经到了,他们各自捧着一碗羊奶喝得正酣,似乎沉溺期中。众人听得门响,见丹歌等人出来,就齐声推荐起了羊奶,“你们快来喝,这当中有爱情的味道。”
“是爱情的味道么?”丹歌挑眉,“亦或是打炮的味道?”
众人齐齐将手中的碗一摆,“让不让人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