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规道:“为保证染坊其他性质不变,这验证人气的时间,要等到昨夜鳞屑落雨之时了,也就是凌晨一二点钟。而照着这人气的验证启示,我们还可以验一验这祭坛染坊等地水火的形势,这个验证也当在凌晨一二点钟验证最好。”
丹歌看向了子规,道:“而你对这件事请,有着怎样的感觉呢?”
“这一回,我可毫无直觉呢。”子规笑道,“事先预知,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啊,少了许多探索的乐趣不是吗?”
丹歌一摊手,“好吧。”
既然子规并无直觉,那么这事情也就毫无征兆可寻,所有的结论都要到今夜凌晨时才能分晓了。众人于是将鳞屑浮空的事情就此放在了一边,随意闲谈起来。时间已是不早,闲谈之中的时光如同白驹过隙,不一时天色全然黑了下来。
风桓在这个时刻实时的出现了,他这个风家的大管家也到了下班时分了。而他出现在正殿内时,身后跟着从人带来了丰盛的饭菜。
正殿明堂内高桌高凳撤下,铺下筵席,摆上小桌案,众人席地而坐,乃是分餐宴席。二十一从人一法力包覆着二十一份菜肴,分在宴席在场二十一人桌案之上,其中佳肴美味珍馐美酒一应俱全。主人风和坐在上首正中,六位长老列坐两旁,丹歌风标十二人分作两列在长老之后。风桓风标则在末席。
推杯换盏中,未提家国之事,不问策略钱粮,娴娴问道,是炼气修仙的盛会。这宴席之中各人的面前佳肴不少,于是这宴席比之合餐相聚,还有长久。
宴会之上,众人多多发问,总是问及风桓,于是丹歌自请换位,风桓推让再三之后,还是被丹歌架到了他自己的位置上,而丹歌则坐在了风桓本来的末席位置。而二人桌上菜肴之更换,则只是一个小小法诀就能解决的。
天子问道:“你可还记得,那鳞屑悬浮半空,在多高的地方么?而祭坛、菊水、染坊三地,鳞屑悬空的高低是一致的么?你观测了多长时间,这期间是否有悬空的鳞屑单独落下呢?”
风桓想了想,道:“三地鳞屑的悬空高度并不一致。祭坛处最低,染坊次之,菊水最高,而至于他们具体的高度,我不好说,但我到了地方,就能给你们指个大概。而众鳞屑虽是死物,然在我来看却宛若活人一般齐心一致,并没有叛离的成员,也就是并没有哪怕一片鳞屑单独落下。
“我昨夜发觉这异常之后,在空中滞留约有一刻钟时光,在这一刻钟内,鳞屑并没有任何异样动作,我本以为这情形会一直维持,但等我带风标回来时,浮空的鳞屑已经不见。我那时料想,或是在鳞屑落雨落尽之时,有人发觉了这浮空鳞屑,高高飞起将这鳞屑全然纳入自己体内了。”
“那你是否对你的想法做过验证?”子规问道。
风桓点点头,“做了。按理这鳞屑之所以来我风家,是托天子之福,我风家按天子指示,广为筹款,以供清杳居用度。而筹款是各家出多少钱财,按理分得的鳞屑,也当相近,提升修为的多少,也在相同。这其中若有例外,也只在参与解开风家枕木的风家新旧十二成员本人及直系后裔。
“也就是我爷爷的后代:我爸爸,我大伯,我和我弟弟风标;我母亲的后代:我和我弟弟风标;八位老长老的子、孙、曾孙二十余人;风柷老先生的独子一人,孙子孙女三人;风椑老先生的子嗣四人,孙辈四人。
“我父亲的后代:我和我弟弟二人;我弟弟本人;今六位长老及他们的子子孙孙共十三人。以上涉及的人并不多,在这关系网中,出现一次的人,有六长老的孙子、我父亲的弟子风芒。我用风芒的修为提升多寡,就可以确定一个不在这关系网内风家人提升境界的最高界限。
“若在这最高界限以上的,就是吸纳了本当不属于自己鳞屑的人,也就是将浮空鳞屑纳入自己身体的人。但我在今上午和风标将风家所有的人访了一遍,并没有人超乎这个界限,反而是有许多户并没有收到鳞屑的任何馈赠,境界毫无增长。
“在如此异常之下,我首先查询了清杳居的账户,风家筹集给清杳居的款项在风家与狼子之流的交战之时,清杳居就尽数花出了。这比款项尽数花出也就意味着,风家没有人是没有功德的,但有功德而无馈赠,显然不合情理。
“所以我返回此处和我父亲研究之后认定,浮空的鳞屑一定是没有被风家人吸收,而是凭空消失了,或者是被风家的莫名存在给偷走了。也正因为有了如此听来不可思议甚至耸人听闻的结论,我们才会对这鳞屑浮空如此关切。”
“哦!”众人听完,都是恍然,这鳞屑浮空其后追究的东西已经不是功德或是对应的修行那么简单了,风家是要通过查询这鳞屑的最终归途,来发掘潜藏在风家之内的莫名存在。
众人在了解到如此情形之后,对着鳞屑浮空就更有兴致了,这鳞屑浮空不只有表面的浮空缘由要追寻,还有其背后的莫名秘密要追寻了,这莫名的存在,让这些修行者们如何能不兴奋呢!
当然,也有一个例外。祁骜胖子此时问道:“我能不能不参与啊?”
“哦?”丹歌闻言挑眉,他的对面是风标,风标的旁边就是祁骜。丹歌斜斜瞧了一眼祁骜,笑道,“你这不跟我们去,你就一定要被监视起来了,或者是幽禁。浮空的鳞屑未尝不是风家之宝,而你往昔的勾当还历历在目。”
“呃……”祁骜扁了扁嘴,偷眼瞟了一眼身侧的风标,原来方才风标在风桓发言之际时不时地瞟他,想必就是风标想到了这一层关系吧。而幸在他方才说话的声音小,把他话语听去的也都是与他同行的人,所以他改悔也还来得及。
祁骜朝丹歌一倾身,道:“那我去,就有劳您保护我了。”
“我们各凭本事吧。”丹歌道,“你的画术技艺发挥起来,应该不弱于李尤沈星儿才是。”
祁骜伸手往身上衣兜里探了探,“可我没有带天龙方絮啊。”那一摞摞的天龙方絮多达数百张,那等灵物是不可折叠的,他的衣兜甚至揣不下一页纸,所以自不可能带上了。
“是在我的兜里。”丹歌说着,从手中甩出一张三天方来,送到了祁骜身前的桌案之上,“你拿笔来画。乾坤口袋,乃用阴阳爻丝彼此相织,合阴阳变幻之数,演化无极。阳爻丝为透色,恍若无物,细看可见,触之温润,宛若拔丝暖阳。
“阴爻丝为暗色,恍若实物,细看却失,触之冰凉,宛若幽冥得来。这二者交错相织,蕴含技艺,内为阴阳交织,外却呈阴阳鱼形,内外演化,则空间变动,一掌之大,却有丈许空间。其内死物可以维系,生灵亦可繁衍。
“然而数有穷极,并非无限,横者阳爻三十六,纵者阴阳七十二。外呈阴阳鱼中,少阴少阳九九之结,老阴老阳七七之数。因为你是凡人躯体,所以老阳中需少一数,老阴中需少十数,应你元阳之气及三魂七魄,等你滴血之后,阴阳完全,口袋认主。日后其物操纵随意,自在如心。”
说到这里,丹歌就将乾坤袋的形制讲完了,而后他一挥手,“好了,你画吧。”说话之际顺手又将兜内代祁骜保管的砚龟抛了过去。砚龟稳稳落在桌案,祁骜已经将桌案收拾停当,留下了大片供他作画的空间,然后他拿出祸绝笔来,再用杯中菊水研开向生墨,蘸好了墨,就要开始作画。
而这殿内,不知何时,已经鸦雀无声了。本来坐在正中上首的风和已经走到下面席中,和风杳挤在了一起,手中捏着一根鸡腿,却并不是在吃,而是探头望着。
风杳见到自己的父亲如此形象,拽了拽风和的衣衫, 悄然道:“爸,注意形象了。”
风和这才不情愿地收回头来,安然坐好,“这乾坤口袋若能画出,则你之前的言语我就采纳,凭着他无上技艺,往昔的事情再不追究。而若是画不出来……”
风桓道:“画不出来也不能马上打死,今夜的事情里,少不了他发挥的空间。乾坤袋太过玄异,一次不能花成也情有可原,而其他方面,总有他造化施展。而他若一次画出,我之前的话您就最好应允,什么条件也可答应,一定极尽所能留住了他。便是单让他为我们画乾坤袋,我们也是不亏的。”
“好!”风和重重点头,他确实心动了。
而此刻,在丹歌一处,一侧的沈星儿探过了头来,“师父,今天的事情可没照着我们的计划发展啊。一场欢迎盛典让风杳师爷成为主角,本无不妥,但显然打断了您的思路。您之前妖以英雄之姿返回风家,进而大造声势的计划,可是并没有实施啊。
“虽然此时看来风标师叔已经定下和您走,那个计划确无实施必要了。可也因那欢迎盛典,您几句话为祁骜开脱了罪行,此时风家众人再不会因为所谓仇怨而对祁骜的才能视若无睹。反之,因为您当前这一举动,祁骜的技艺反要显露无疑了!”
“不要紧。”丹歌笑道,“祁骜未必能成,那乾坤袋构造可是复杂。”
“可……”沈星儿一探,“师父!您显然还没有绕出那个弯儿来。您不能以常理忖度祁骜的画术,他不是在制作一个乾坤袋,而只需画一个形状而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