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能成立?!”众人闻言都是猛然一愣,本以为在这人气验不出来时,子规定也将束手无策了。但他却说验不过来,线索更能成立,也就是说,子规不知何时,已经掌握了鳞屑浮空就是由人气导致的确实证据了!
这让众人讶异之余,也都是兴奋起来,虽然子规尚在卖着关子,但这个关子背后,必将是事实昭彰。众人如此欣喜之际,风家的六位长老却面有愁眉,他们正是想到待会儿必将以卦数测算老宅坑洞内,那元阳真火的来路源头了。
而谁知道这当中的事情牵扯是大是小呢?!如果事小还好,若是事关重大,他们却又在算卦时拿捏不好分寸,一旦僭越雷池,只怕他们会因为窥破天机,得来个身死道消,那才是无妄之灾!修行路上茕茕孑立,踽踽独行,谁不是惜命的种呢?!
但事情早已料定,尤其家主风和已经和这外来的人全部说过了,此时他们返回,反显得风家行事无序,不够真诚。所以他们哪怕心中有万分不愿,也只好将这苦楚往肚子里咽。
他们只期待,这事情可有模棱难明一时难解的情况,而后将这事情耽搁下来,等送走了丹歌子规这些外人,自家人关起门来,就有的商量了。抑或这事情能多些线索,让他们能对这事情形成初步的判断,拿捏分寸,使占算时不至于僭越雷池。
然而看到子规那胸有成竹的模样,老头儿们心里知道,这两种希冀可能性都是不大。
在长老们盘算之际,杳伯已经踏步上前,道:“好!那我们就把悬念留在最后,先验水火,再验人气!”他说着转身朝众人一望,“众位可有妙法?!我们不吝于一法,诸法并使,才有确论!”
那边东道主的风家大公子风桓已经上前一步,而后扭身朝杳伯及众人拱手,道:“风家有先天八卦四大招,为:水火不相射,山泽通气,雷风相搏,天地定位。其中水火不想射,就可以用来验证水火。
“先天八卦中,火为离在东,水为坎在西。我以先天八卦中天地定位之术,将一道离卦施展在这天上曾悬浮鳞屑的平面之下、之中、之上,彼此比对,便可以寻出水之不同。而若施展坎卦,则可以验出火之不同。”
“是一妙法!”杳伯点点头,他对于风家的招数在清楚不过,而他听闻风桓可以天地定位到鳞屑浮空的平面之中,可见这一招已是炉火纯青,他实在欣慰不已。他这欣慰只在一刹,继而再朝众人问道,“还有其他方法么?”
天子走了出来,道:“我因为朱批之术,自然通达生物死物诸多言语。而水有水精,火有火灵,我可以向水火精灵相问,则也可以验出在距地十丈高空,水火有怎样的变化。”
杳伯点点头,“天然优势!还有呢?”
这一回出来却不是丹歌子规几人,而是清杳居学徒其一,杳伯亲亲弟子,李尤。李尤有些怯怯,但还是奓着胆子来在人前,一躬身,道:“弟子才疏学浅,唯有福缘深厚,自清杳居获得誓言雷云。
“清杳居尚为常阴居时,师父医人无数,于是则有无数誓言雷霆。我曾内视雷霆,发掘出雷霆对应之症,有一人症为炎炎,对应雷霆对水力颇为敏感。又有一人症为寒潭,对应雷霆对火力感触极为明晰,可洞察秋毫。”
“哦!”李尤的自告奋勇自然出乎了杳伯的意料,而李尤说得理据分明,并不是瞎说,更不是露怯。又因雷丝细微,所以倘若以之验证水火,得出的结论应该最为可靠。“好好好!到此已有三法!”
葛孑在后面冷冷说了一句,“蝎喜阴,自身对于水火有笼统大观。”
“粗略之法,倒也可一试。”杳伯道,他再问起时,其他的人就没有再说了,四种方法已经足够,而诸如丹歌子规等人,是确实没有验证水火的法子的。
杳伯也没有强求,只为四种方法排了个顺序,验证的方法由粗到细,请四人逐一上前验证。
第一个自然就是葛孑,她只是在那十丈高空之处游走了一遭,又上下窜了数尺,最终扁着嘴返了回来。“越近祭台,火力越剩,越远祭台,水力越旺,高空十丈之处,水火并非均衡,而单论水火,两元素也并没有陡然的变化。我料着那鳞屑浮空多是和水火无关。”
杳伯闻言后再表面上逢迎着,但其实对于葛孑的结论不以为意,那随便一遭游走,能体悟的东西当是十分有限才对。应付了葛孑,杳伯就安排了风桓出手验证,虽然被安排在第二出手,但风桓的验证之法比之葛孑要精确千倍万倍,也有足够的说服力了。
这风桓是雷厉风行的主,他也不怠慢,更不加解释,手中指诀连变,黑夜的半空中出现了似有若无的明光,明光组成上下两道阳爻,中央一道阴爻,正是离卦!离卦自低处渐渐浮升,缓缓通过距地十丈高的天际平面,而后向更高处去,最终湮灭在远端。
而这离卦自始至终都是渐变,也就是说,水力在这祭台上空,并没有忽然的变幻:消失或是出现。这其实和葛孑得到的结论其实是相同的,水没有异常,则鳞屑浮空与水的关系一定不大。之后风桓再以坎卦验证火的情况,得出的结论和葛孑大同小异。
随后天子李尤都依次出手验证,这祭坛之上的水力火力,确无明显的异常情况。这个结论其实是符合众人的设想的,众人打一开始,就觉得鳞屑浮空和水火的关系不大。
而众人之中有一个自称掌握了真相的子规,所以杳伯在验证完毕之后,就看向了子规。杳伯问道:“现在的情况,是在你的预料之中吗?”
子规点点头,“对,接下来你们验证人气,如果也出现这种状况,也是在我的预料之中的。”
“嗯?!”杳伯猛然一瞪,“什么意思?”
子规答道:“我方才心心念念着人气的事情,忘了这水火的事情,其实此地的水火,也和人气一样是受到了影响的。所以你们的验证,其实毫无意义。”
“毫无意义?为什么?”
子规到:“因为火。本来风家的祭祀从五月端午后,之后有七月十五,再来是十月十五。但这三月来我都在清杳居,七月十五根本没有收到消息风家会开坛祭祀,也就是说,风家因为某样原因,今年的七月十五放弃了一次燃起祭台之火的机会。
“于是祭坛这里,一直保持着在端午当夜形成的情形,后来虽有五月初七日的大比盛会,影响却十分微小。直到今天,杳伯忽然的来访,和风家的盛大欢迎,使得本来一直保持的祭坛,重新燃起了火光,而这火的出现,就此破坏了此地的鳞屑浮空环境。
“也就是说,如果将鳞屑浮空比作杀人案件,则无论这凶手是水火还是人气,案发现场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因为杳伯到来的盛大欢迎仪式,被破坏掉了。所以在此地的验证,得出的结论是完全不可信的。”
“你是说,因为今天早上的祭坛之火,这里鳞屑浮空的条件已经被破坏掉了?就这么凑巧,恰因为我的到来?”杳伯忽然有些负罪感。
“等等!”丹歌忽然道,“之前不是说,文恬女士及风椑风柷老先生的尸骨都在此处大为祭祀继而投落圣火,那时候,这祭坛的火也是燃起的吧。如果破坏,早在那个时候就……”
风和叹了一声,道:“虽说是投落圣火,但因为祭坛的火力强大,落入火中必定丝毫不剩。所以三人的尸骨都是以凡火焚烧,然后将骨灰撒入祭台火池之中,并没有当真燃起圣火来。五月端午之后祭坛再次生火,确实是今天早上。”
丹歌追问起来,“那七月十五又是为什么……”
风桓抢在自己父亲之前,答道:“是因为那天举行了水会。”
“水会?”
风桓点点头,“风家从商丘大战中渐渐恢复过来,硝烟尚还是个敏感的话题,又因为风家的菊水恢复正常,‘正常的生活’才是那时风家最喜欢的话题。于是借着风家的菊水举办了水会,稳定人心,其实取得了不小的效果。只是没想到祭坛的火会这么重要。”
“小子,你不要藏着掖着的了。”杳伯道,“我们其实大致料想鳞屑浮空与人气有关,但人气可不吃火焰这一套的。所以你所知的东西,是一个既影响人气,却又受制于水火的东西,这样东西的存在其实才是鳞屑浮空的根本原因。这东西,是什么?”
子规朝众人扫视一周,话语缓缓脱口而出:“是毒!”
“毒?!”
“毒?什么样的毒?”
“我这个还只是猜测,而验证这个猜测很简单,只需要一个问题。”子规看向风桓,“风桓请问,曾经在菊水源头过滤‘卒’的巨大飞蛾茧丝,后来有没有到过染坊?”
风桓一呆,忙道:“到过!我请工人们以水清洗,后来据说因为洗不干净,就曾用碱水泡过,结果蒸出一团黑气来。”风桓说到这里双目一亮,“莫非,那黑气……”
子规重重点头,道:“那就是毒的本来面貌!”